这本是一场生死赌局。
北齐的筹码是李长琰等人性命,而南楚的筹码,是一个王朝。
赵越无奈的叹气,握紧的手缓缓放开,“放他们走吧。”
他可以死,但是南楚不行,他的百姓不行。
四周侍卫退下,让出一条通行道,李长琰道了句“后会有期”便领着众人离开。
一出城门,在门口守着的将士们松了一口气,为首的领军道,“若太子与公主再不出来,未将怕是要冲进去了。”
“这此南楚之行,到此为止,明日便班师回朝。”
这一日折腾下来,所有人都累了。
夜里,李长琰在营帐里摆了酒宴,算是庆祝此行顺利。
酒过三巡,长乐突然想起之前收到的那封谢妫写的亲笔信。寻了个空档,跑到谢妫身边坐下,“那信是怎么回事?”
提到此事,谢妫很是愧疚,也是她从前大意,在谢国公府时,那些练过的字迹从来没有收拾过。
她想了想道,“以往董书淮说欣赏我的墨书,借过几幅用来临摹,但到底是不是他,还不能确定。”
长乐若有所思点点头,坐在主位的李长琰突然瞟过来,冷飕飕接上一句,“太子妃还有这样的倾慕者,真是难得啊。”
谢妫脸色本就不好,听到那句只是苦笑一下,没有多余的动作。
长乐叹了一声,想替两人说说圆场的话,但李长琰却又置身于酒水,和穆川谈笑风生。
太子没有废一兵一卒便将穆川与长乐安然带回,这是大功一件。
而此时临安的水利工程已经竣工,百姓不用受干旱之苦。新任城主交上来的奏折,无一不是钦佩太子办法得当。
永康帝当朝便厚赏太子,多日来的憔悴似乎因为接连的喜事消失不见,朝堂之上一片祥和,唯有李长煊沉着眼,不明情绪。
帝王向来赏罚分明,回到寝宫后便招见长乐。
几月不见,长乐一进来,见到那银发丛生的父皇,眼眶瞬间就红了,“噗通”一声,用力的跪在地上,“给父皇请罪。”
跪在地上的小人儿,几月不见,瘦了许多。
永康帝突然就忘记了快到嘴边的训斥,瞪了一边的高公公,“愣着干什么,快将公主扶起来,本来就受了伤,怎么能跪着!”
高公公受到了惊讶,这伴君如伴虎真没说错,刚刚念着这次一定要严惩舞阳公主,不过半刻功夫这风向就变了。
宫娥拿来椅子,特意加了软榻,长乐这才坐上去。
眼睛里的红肿未消,嗲声嗲气着,“父皇可是在生阿兮的气?”
她的父皇,一有气就喜欢摸胡须,她看着那双不停顺胡须的,暗暗想到,两世了,这个习惯真是一点没有变呀。
永康帝被说中心事,也没憋着。
“朕是答应你去前线,可你呢,私自带着主帅离开军营,行事荒唐,也真只有你敢做!”当初听到消息,他整日提心吊胆,下令太子全国搜寻。
无数次去皇家祠堂,祈祷德元皇后在天有灵。他从前是不信佛的,后来才知道,人到了极其无力的时候,只能寄希望与佛了。
如今看着长乐平安归回,心是落下了,但一想到探子报回来的消息,心不由后怕。
“往后你就老实在朕身边待着,哪儿也不能去!”
长乐心里清楚这是父皇在跟自己置气呢,嘴上没有顶嘴,乖巧地连连点头,“是,阿兮谨遵圣命。”
这责骂处罚就那样跳过去了,剩下的便是关切了。
永康帝问起沙木岭遇袭之事,长乐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照实说,永康帝听完后,沉吟片刻,“这件事情,朕会去查的。”
忽然又想到什么,问到,“这次遇袭,又是穆川救了你,你对他……”这话在这处落下,但那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
长乐低下头,脸有些红。
允诺穆川回宫就请旨赐婚,但现下这嘴巴怎么也开不了。
“你年龄也不小了,此次你出宫数月,朝中有不少大臣争着给你当月老,比朕还心切。”龙案上摆着几幅画卷,高公公递过去给长乐一一过目。
那画卷上面的男儿郎皆是金陵城中权贵子弟,有的饱读读书,才华横溢。有的模样俊俏,貌比潘安。还有的,出身权贵,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永康帝让长乐在其中挑一位相处看看,“这次父皇病重,想着如果就此驾鹤西去,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了,想早些为你寻位良人,能好好照顾你。”
话题有些沉重了,纵然人有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也是因为有离别,所以相逢才会显得可贵,人们才会学会珍惜。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画卷上,朱丹浸湿,晕染成斑驳。
“阿兮不想嫁。”如果一辈子不嫁,陪着父皇身边也是好的。
她倔强坚定的话惹得永康帝一笑,“迟早要嫁的,趁父皇还在,挑个自己喜欢的,父皇为你做主。”
真是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话啊。
“那穆川虽然是庶出,但他对你倒是诚恳,可是你……”
长乐鼻子一酸,“一切凭父皇做主。”
“这话是?”永康帝略有惊讶,但长乐低着头,那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果然啊,这些南楚之行虽是凶险,却不是没有收获。
了然地点点头,让高公公收回画卷,“如此,朕便懂了。”
穆川虽然在前线已经接了晋升的圣旨,当时情况特殊,没有行走六部流程,现在回了宫,永康帝特意为穆川补办上了。
旁观者窃窃私语,“这穆家往后就只这位独苗了。”
“可惜了穆景禹一身奇才,最后还是为庶弟做了嫁衣,真是天意难测。”
“什么天意,恐怕是得利人的有心预谋的吧。”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杀头的。”
众人噤声,注视着穆川一台登上高台,接受帝王的加冕。
“听见了吗,殿下,好戏才刚刚开始。”
李长煊冷笑,笑意不达眼底,“那便拭目以待吧。”
长得越高,摔得越惨。
与陵王府为敌,他绝不会让穆川再壮大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