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她不能死在这里！穆川也是！
她下定某个决心，抓住穆川的手臂，一个纵跃就互换了位置，穆川动弹不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的骑马术一直很厉害，在皇陵的三年，她无数次从马上摔下来，再爬上去。
长乐从穆川手中拿过剑，以背对他的姿势坐在马背上，在刀剑雨林中，杀出一条血路。
渐渐地，红鸣马纵然一跳，然后稳稳扎地，他们终于从敌军内部突袭出来了！
长乐想查看穆川的伤势，手刚搭穆川的背，身上的马突然失了控似的朝左边的峭壁下狂奔而去。
长乐握住缰绳，怎么也拉不回来，穆川惨白着脸，命令道，“跳下去！”
长乐点头，“一起跳！”
刚说完，横空出现的箭羽刺穿她的血肉，从胸前冒出一个银白的头。
嘴角漫出血丝，这并没有完，接着又是一支箭射出来，这一次是中了她的腰部。
她抬头看见穆川惊恐万分的神情，他惨白的眼上，一双眼睛瞪得腥红。
她想安慰自己没事，可是身体已经提不上一丝力气，浑浊的世界好像在旋转，风吹起她的裙?，最后的最后，她的世界只剩下穆川。
两人连人带马跌落山下，为首的敌军首领立马上前探看，旁边有小总兵询问，“现在怎么办？”
头领见那山高陡峭，信誓旦旦道，“受了伤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的，不必搜寻了，回去汇报殿下，计划成功！”
“是！”
疼，全身上下的血肉在撕扯着，眼皮似是千斤重，任她怎么用力也睁不开。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草味，她手指弯了弯，嘴巴渴得厉害。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在勉强抬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穆川急切的俊脸。
长乐眨了眨眼，“水。”
穆川立马离开竹床，跑到桌上倒了一杯水，然后将长乐小心翼翼扶着坐了起来。
嘴巴在碰到水时，喉咙处的干涩更厉害了，她伸着脖子，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她还没喝好，正想说还要，穆川已经读懂她的意思，又匆匆倒了满杯水过来喂她。
一连喝了三杯，长乐才勉强止渴。大脑也从先前的浑沌慢慢恢复意识，环顾四周，这是处极简陋的草屋，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四条长板凳错落在放在四侧，极为陌生。
长乐张了张嘴，头皮就如拉扯开来，撕裂地痛疼，“这是哪儿？”
穆川道，“南楚的国境，池峰。”
长乐一怔，很是困惑。她虽然中了箭，脑袋也磕破了，但她没有失忆啊。她分明记得他们是在沙木岭遇袭，怎么一醒来就到南楚的池峰。
穆川替她掖好被角，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盘着南楚妇人鬓，挺着大肚子，手中端了碗白粥。
妇人走了过来，见到已经醒来的长乐，有一丝惊喜，“小娘子总算醒了，你是不知道，你的相公这几日都急坏了，日夜守着你，也不顾着自己身上还有伤呢。”
穆川递过妇人端来的粥，低声道了声谢，小麦色的脸颊有些异常的红润。
草屋，妇人，相公。
长乐就自主理清了头绪，想必是他们摔下山坡后都重伤昏迷，幸好遇上这家村屋的主人才得了救。
她不知道穆川是怎么跟这妇人解释他们的关系的，身体上的疼痛因这一声相公而轻缓了些。
她看着穆川温柔地吹着粥，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幸油然而生。
妇人叮嘱两人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她胸口还是很痛，乡下条件有限，恢复起来很慢。不过能活着就好，能再次醒来见到光明，她已经感谢上苍的眷顾。
她张了张嘴，吃下穆川喂来的白粥，不知怎么眼泪就流了下来了。
穆川见状，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
长乐受的伤要比穆川严重很多，虽然有盔甲护体，那射中的两箭都是穿透了外衣，生生插进了血肉。
他以为她的因为伤口痛而哭的，其实不是。
长乐看见穆川因为担心而皱起眉，眼泪流得更凶了，一头钻起他的怀里，任泪水恣意，“对不起，都是我。如果我当时听你的话，就不会中了敌人的埋伏，也不会……”她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
穆川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身子微微一怔，有欣喜又有愧疚还有一点点的甜蜜。
他放下手中的粥，缓缓抬上双臂，将怀里的女子拥得更紧。
他轻轻地拍着长乐的背，像是诱哄小孩般轻柔，“不是你的错。”
长乐吸了吸鼻子，因为她的冲动，将三千骑兵的生命葬送，还有飞遥和卫阎，他们是不是也……
她简直不敢想下去，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穆川是她唯一的支撑。
可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们虽然活了下来，却入了南楚国境，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如果南楚那边得到消息，也不知会不会突然发难，他们遇到伏袭的消息必然传回临安。最为关键的是，她的皇兄到底有没有出宫，那封所谓谢妫的亲笔信又是怎么回事？
长乐的脑子比那碗里的白粥还要糊，而她依偎在穆川的怀里，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经过了那么多事，她不得不承认，她对穆川竖起的城墙在慢慢坍塌，她输了，她败给这一世的穆川。
他的沉默，他的固执，他一次次救她于危难，虽然是用最为笨拙的方式。
他们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啊，她因为上一世的怨恨而算计利用他，何尝不是对这一世穆川的不公平呢？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她从穆川的怀里钻了出来，一双乌黑亮丽的眼睛半点没有被她的情绪影响，那半湿半润的睫毛搭在上眼睑下。小巧的鼻尖因为泪水而蒙上一层水雾，未施粉黛却楚楚动人。
乌黑的发丝有些蓬松凌乱，恰恰是这一丝凌乱，给人臆想的欲念。
穆川摸了摸她的发梢，将她散落下去的发丝别在耳后，他的眼里尽是疼惜与温柔，“疼吗？”
长乐知道穆川指的是伤口，她摇了摇头，笑意盈盈，“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