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希望破碎

江雪黛的措辞挑不出半分错处,他盯着香囊看了半响,良久才问,“你在哪里捡到的?”

江雪黛得意一笑,“穆大人还是不愿意相信吗?”

“那好,我便告诉你,是大理寺门口的草地里。”那日,她跟踪李长乐来地牢,本来是想打探有用的消息,不料却收获了这只香囊。

这样一说,穆川自然就记得了,而心底那点唯一的企盼也破灭了。

军机阵法图,和穆家的交易,放在软筋散的香囊。是这一世的长乐不再爱他了,还是,她已经不是她了。

那个念头刚在心里升起,又被他狠狠地压下,那种恐慌让他生出挫败与无力,他只能不断地去否认。

甚至觉得这一切只是江雪黛的诡计!

他夺过香囊,“此事不劳郡主费心,微臣自有分寸。”说着便要往门口去,江雪黛急急拦住他,“难道半点也不生气吗,她在利用你!”

那尖厉的声音响起,穆川只是皱了眉,他宁愿一辈子也不去接近真相,一辈子听不见别人的举证。

“利用?”他想起前世的事情,江雪黛此刻看似好心的揭发,难道不是一种利用吗?

“难道你不是在利用我吗,利用我来对付公主?”同样的事情,他怎么会允许发生两次。

说完这一完,他推开江雪黛,大步离开。

春天的夜晚,温度宜人,没有烦人的蚊虫,亦不须穿厚厚的衣衫。

在选择衣服时,长乐拿了一件素白色花纹的襦裙,腰间却系了条粉色的蕾丝带,因为是晚上,飞遥担心她受寒,又加上了件薄薄的披肩。

梳洗好头发,折腾了好一阵子,长乐才出了门。

她其实不愿意去的,对于穆川的反常,她还拿捏不住。最关键的一点是,南楚的战事,如果能从穆川嘴里获得一点有用的战事情报,那么到时穆景禹出了事,她的皇兄就能趁机起兵,这军功也落到穆川的头上。

穆川的地位,直接影响了他和李长煊的利益交换,有了这个,才有胜算。

深吸一口气,在飞遥的搀扶下,走出了未央宫。

穆川早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身姿挺拔,立于一轮皓月之下,听见动静,转身看向他,眉目之中,温柔又深情,一时间长乐居然不敢这之对视。

穆川道,“公主今日真好看。”虽然那月色朦胧,可是女子的美还是那样的清晰,多看一眼便亵渎。

尤其那一袭白裙,和记忆中相差无几。

阿兮,还是那个阿兮。

长乐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不是要去看流星吗,走吧。”

这算是两人难得的独处,飞遥没有跟过去,两人并肩走着,那皇城离这并不远,只是在这夜色里,微微抬头,便能看见远处那亮着的灯火,像是挂在天边的一处宫阙。

一路上,他们都默契的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开口提从前的事情。

可即使是沉默,也让长乐没由来的心慌,尤其是穆川身上那种超脱淡然的气势,和她无法辨别真伪的情意。

短短的路途,不过片刻就走到了,长乐抬头,看着那似耸入云端的台阶,红砖绿瓦,前世今生。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穆川很快注意到她的不适,伸手想搂着她的肩,却在刚刚触碰到时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缩了回去,只是凑近了些,柔声问,“冷吗?”

不是冷,是恨。

还好是黑夜,她不用担心穆川会发现自己充血的眼睛和那满腔的恨意。

她拢了拢衣襟,扬起下巴,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机与笑容,“自是不冷,只是我看这楼这么高,不禁联想到,若是摔下去,肯定会很疼吧。”

穆川脸上一闪而过的苦痛,也是幸得这黑夜,他们谁也没有发生对方的不适。

疼,当然会疼。

他曾经亲眼看见她一跃而下,不带半分留念的绝望……

不,别再想了,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穆川突然伸出手,在长乐的错愕下,紧紧地将她握住,“别胡思乱想。”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长乐想挣脱,可是穆川的手握得很紧,但却不痛,只是她的手大小,包裹在他的手掌之下,半分也动弹不得。

长乐也懒得挣扎,任由他牵着,一步一步走向台阶。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来这里,皇城之下,黑压压的一片,抬头看天,繁星点点,一轮皓月。

而看看身边,四周的侍卫已经被穆川撤下去了,整个看台,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想伸手摸摸那围墙边的瓦砾,却发现穆川还握着她的手,半点也没有松开的迹象。长乐有些不耐烦了,“现在安全了,可以松开了吧。”

穆川没有说话,但手却还是牢牢地牵着她。

黑夜中,她看不清他的情绪,只觉得他好像特别紧张,又好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长乐一笑,半开玩笑道,“怎么,怕我从这跳下去吗?”

话一落,穆川突然将她抱起怀里,他不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命令的请求,“不许这么说!”

长乐一怔,渐渐地,她忽然感觉到穆川的身体居然在颤抖。

他是在害怕?

长乐不明白,他在怕什么呢?

当真是怕她从这跳下去吗?

真是可笑,现在的她,在他的眼里,居然这么重要了,重要到一句轻飘飘的玩笑话,也能让他方寸不乱,害怕到身体颤抖?

“你放心,我可没有那么傻,再死第二次。”

男人的身体忽然僵硬,像一块石头一般,他慢慢的松开长乐的手,缓缓后退,可是眼神却没有离开长乐半分。

良久,他问,“你说什么?”再死第二次?

夜风中,他嘴唇颤抖着,连牙关都颤栗,那些呼之即出的真相像海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亡,他已经快要不能呼吸。

长乐没有察觉到穆川的异样,挣脱开穆川的禁锢,重获自由般,站在高墙之上,张开双臂,任由那风自由在身体上吹拂。

她实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和穆川,还能以这样虚与委蛇的方式,并肩站在这里。

风吹拂着她的宽袖,她仰起头,“说来好笑,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就是在这里,我跳了下去。”

穆川一动不动,黑暗中,只看得见那被风吹起的墨发,像水波上无根的浮萍。

他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