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穆川重生

“醒了?”床沿边站着位中年男人,正低头探视着他。

他睁开眼,黑色的衣袍上用金线绣着麒麟纹,是梦?

为什么居然会见到他的师父?

他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又慢慢睁开,然后轩辕煞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眼神带了分探究,唤了声他的声名,“十七。”

如果不是再听见,他可能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这是在他在夜膺的代号——十七。

已经三十多年了,他居然在弥留之际会见到自己的师父,他嘴唇几度张合,“师父。”

这声音!

这不是自己的声音,准备来说,这不是自己四十岁的声音,这更像是,他年轻时候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清明。

他是到了阴曹地府吗?不对,他这样的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他抬起手,胸口却是撕裂般痛,不对,这痛实在太真实了。

这不是梦,也是阴曹地府,他甚至没有死!

他撑着身体坐在起来,余光在扫到床侧的铜镜时,然后就怔住了,他愣了很久,然后看着一旁的轩辕煞,“师父,现在是北齐多少年。”

他的脑海突然涌进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却又却是他的记忆。

穆川的衣冠冢就立在龙门湖,穆国公觉得,人从哪里走的,就在哪里回来。

生死也是一样的。

龙门湖没有找到的尸首,就用这衣冠冢代替,长乐等丧礼全部办完了,等到夜深人静时再出来。

她的轻功是龙溟手把手教的,足以避过宫中所有禁卫军,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施展轻功,居然只是来这里。

丧礼很低调,可是这墓碑却立得极好,上好的白玉石为碑,沿着周围修建了一个圆形保护圈。

穆国公对于这个儿子,更多是亏欠与愧疚。

都说死后七天,香火不能断,那墓碑前一大片的灰烬,应该是白日里,他们送葬的人烧的,长乐也带了些东西,不过是些冥币和纸钱。

掏出火石点燃了,一张一张放那火盆里放,来之前,她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说,可是真正到了,她反而什么也不想说。

因为她明白,说再多,也不会有回应了,从前穆川是冷淡了些,但至少能从他的情绪中辨别,可是如今对着冰凉的石碑,连恨都没有了。

也许她恨的,单单只是上一世那个害死皇兄,一掌让她流产的穆川。而不是这一世的穆川,他们其实是不一样的两个人。

这一世的穆川,可以为自己挡剑而死,而上一世的穆川没有。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纸钱快要燃尽,她半蹲着身子,细细看着那墓碑上的字,心里的痛在撕扯,那些过往的回忆,一点点侵蚀着她的记忆。

有时候,长乐也会觉得,穆川死了也好,这样她就不会每天去纠结自己要不要去杀他,担心他会不会走前世同样的路,担心他军功加身,威胁皇兄。

夜风习习,素色的裙?飞扬,她站起身子,看来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了埋没了他身体的龙门湖水。

然后,有月亮下,好像有一个身影慢慢靠近。

她本能的警惕起来,迎上目光,“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踩着月光,慢慢走出黑暗。

一身黑色的锦袍,外披一件绒衣,修身的身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如西域进贡的黑宝石一般,他慢慢走了过来,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长乐生生地愣在原地。

穆川!

那是穆川!

他没有死!

长乐仿佛失语一般,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墓碑,“你,你你……”

她还来不及表达完想说的话,穆川脚步突然快了起来,半隐在黑夜里的身子也全部显现出来,他的额头还有稀薄的汗,在月光的照射下,如同一层银光水雾。

一股甘草的药味袭来,长乐只感觉眼前突然一暗,她的跌入男人的怀抱里,那渐渐收紧的手臂,像是一个桎梏,将她牢牢困住。

以及,头顶上方,穆川的低喃,一遍又一遍唤着,“阿兮,阿兮……”

这个声音。

长乐突然就联想到了那个梦境,梦里的那个男生,在死之前,也是这样一遍一遍地叫着她,那声音像一个魔咒般,让人睡不安稳。

她奋力挣扎,可怎么能动不了,只能借着缝隙,将头钻了出来,“你弄疼我了!”

男人听到这一句,速度就放下了手,连忙惊慌失措的左右上下检查她的身体,还一边问着,“哪里疼,伤着没有?”

穆川判若两人的改变,实在让长乐生出了警惕,虽然她承认,在看见他的瞬间,更多的是欣喜。

长乐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两步,“你方才叫我什么?”以他们之前的关系,穆川是绝对不会这样叫她!

穆川愣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礼,是他忘记了,这一世的他们,还没有到那种地步,纵然在记忆中,长乐还是喜欢自己的,可是由于他还处在抗拒和怀疑的阶段,刚刚那声阿兮,实在令人奇怪。

他也顺从的退后两步,借以消除长乐的警惕,“微臣一时情急,失礼之处,请公主恕罪。”

他不能操之过急,太浓烈的爱,会吓到她的。

长乐面色稍缓,双手环胸,“你怎么活下来的?”十多日没有找到的人,居然这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长乐的猜疑让他的心一阵痛,在这一世的记忆中,长乐是喜欢他,但好像又没有上一世那么喜欢他,有一种忽冷忽热的距离感。

他安慰自己,一定是太多年没有见了,有些记忆说不定是他自己记错了。

穆川淡淡一笑,“九死一生,我被冲到湖边,是一位老人救了我,等我醒来,才知道穆府已经在操办我的丧事了。”

他原来是想去皇宫找她,却又预感长乐会在这里,果然让他撞上了。

穆川的解释勉强说得过去,可是他刚刚的失态又实在不像他以往沉闷的作风。

“你刚刚……你那样……”她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怎么去指责,毕竟之前她做戏一直是自己喜欢他,现在人家主动投怀送抱,她反倒开始扭捏了。

穆川似乎欲言又止,愣了好一会儿,他道,“微臣先前确有失礼,但经此一番,微臣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了,公主于微臣而言,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