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川!”长乐提起全身的力气喊道,她觉得自己后面一句,应该是快跑,或者赶紧离开。
江雪黛是不会也不敢对自己下手,不过她们已经撕破脸皮,就不在乎顶着风险把自己引到此处,但穆川的出现已经说明了她的意图。
马背上的男人似是没有听见,直直地朝她奔来,然后翻身下了马,那黑色的袍子似是御风而行,自马背飞下,贴在他的裤腿上,惊起微微蒙尘。
穆川走过来,蹲下身子,上下打量着,长乐明白他是在检查有没有外伤,“这是陷阱,你快走!”她扣住自己的大腿,想用疼痛提神,可是那迷香劲太大,她的眼睛里已经出现双重幻影了。
这次穆川听清了她的话,可是并没有多加思索,听道了句,“公主得罪了。”
只是须臾,长乐这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身子离了地,鼻尖是男人清冽的气味,几乎是下意识的,长乐双手缠住了穆川的脖子。
这个怀抱,突然令她鼻尖酸楚,纵然在前世,他也没有这么抱住自己。
也是须臾之间,那些早早埋伏好的黑衣人现了身,个个手中拿着金猎刀,白晃晃的光,在阳光的反射下,刺得长乐睁不开眼睛。
也许是怕暴露身份,为首的男人腔调怪异,“主子有令,取穆川首级!”
长乐不自觉将穆川搂得更紧,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而穆川也察觉到了长乐的不安,只是低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黑衣人的注视下,将她靠着树边轻轻地放下。
“不,不……”她的视线越来越迷糊,可是她还是看见穆川坚毅的眼神,和晦涩不清的神情,只是这一刻,好像有别的情绪开始发酵,她抓住他的一截黑袍,喃喃道,“不要去……”
即使他们都清楚,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杀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衣人人人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穆川起扯开长乐抓着的手,无奈她捏的太紧人。
长剑一晃,半截黑袍像断了线的风筝,只是长乐手里握的是线,而穆川,才是那远去的风筝。
打斗声响起,短兵相接,声声如耳,敌人的惨叫混合着刀剑刺进血肉的声音。
而长乐要坐在树干下,死死盯住穆川的身影,他眸若冷电,长剑如虹,几个回合下来,血流成注,可还是以伤体迎战。
渐渐的,十多名黑衣人已经倒了一半,而穆川也因为体力不支,以剑为拐,支撑着自己没有完全倒下。
那群黑衣人大概没有想到穆川的战斗力如何惊人,双方僵持着,突然有一名黑衣人转移了目标,舞着沾满血的手,冲长乐的位置跑来。
穆川察觉到了那人的意图,一个轻功就飞到对方面前,一剑刺进心口,那血肉飞溅,那人笔直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有了第一个黑衣人,其余人突然就转移了目标,他们不能解决穆川,总是可以杀掉一个手无缚鸡的女人。
穆川除了自保,还在兼顾长乐的安全,这点足以让他分心,无法集中精力。
在那样的危险下,穆川还是能够及时出手解决掉长乐身边的危险,总能在有刀剑刺过来时,飞出一只飞镖。
可是这样的持久战,耗费的是时间,就在另一个黑衣人冲长乐下手时,穆川也跑了过来,可是腰间的飞镖已经尽数用完,情急之下,他连忙飞过来,站在长乐身前,将手中唯一一把剑扔过去,刺中了黑衣人的喉咙。
可他刚一转身,背后一把弯刀破膛而出,他身子踉跄一下。
时间仿佛静止般,长乐缓缓移下目光,那着闪着寒光的刀,此刻穿过了穆川的胸膛,尖刀口沾着血肉。
不……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定还是在哭泣。
她看着穆川缓缓倒下,那些黑衣人并不就此罢手,如今穆川手中已经没有剑,又受了重伤,为了万无一失,自然要上前补刀。
黑衣人冲了上来,穆川面对着长乐,那一把一把的刀,没有任何犹豫地,齐齐的插进他的胸口,再蛮力的抽走。
那血溅在长乐的血上,她只感觉眼前黑红,温热的,她颤抖摸了摸脸上的血,看着穆川一点点倒下,倒在自己在身上……
死?
不会的,他这么坏的人,怎么这么轻易就死了,他还要利用自己站上北齐权利的巅峰,他还要活很久很久的。
那血流不止的肉体,就趴在在她的身上,她紧紧拥住他,“求求你,别死……”
男人闷哼一声,嘴巴又吐出一口血,他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撑着树干,满是鲜血的手缓缓抬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拂在长乐的脸颊上。
也许是想为她擦干净脸上的血,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去触碰……
“我……”
话还没有完整说出来,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长乐抓住他的手,“你?你什么,你说完……”
穆川的眼睛已经变得沉重,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又或者,他已经在到了黄泉的大门口,他看见长乐慢慢消逝的脸,他的身体开始下坠,下坠……
他想起,初见时,华山惊鸿一瞥;他想起,骊山狩猎,她亲手交于的落日金弓;他想起,大理寺地牢里,她无意的撩拨和亲近,以及那个吻。
他想起,她霸道时的强硬,服软时的娇憨,想到她在悬崖下孤立无援的害怕,在温泉山庄忽冷忽热的疏离。
他想起长乐穿着男装偷溜上他的马车出宫的那一天,他想起小官员唤她少将夫人的那一天。
天好像下雨了,那蒙蒙的细雨散在他的脸上,眼睛上,他仿佛又重回那日雨夜,他睡在客栈的地铺上,一夜无眠。
女孩突然摔下床,落在他浮动的心间,带着柔软的美好和心醉的味道,女孩问他,“穆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终于,他用他肮脏且卑微的手,握住她的,吻住她的额头,轻轻回答她。
我爱你,是爱,并且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