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刀光剑影

外面雨势更猛,惊雷一道接着一道,像炸在长乐的心口上,是磨人的疼。

雨水顷刻间便打湿了穆川的黑衣,一双脚扎进泥地里,雨珠顺着眉骨滑进他凸显的眼窝,再和湿润的黑衣融为一体。

对方是十几名黑衣蒙面人,穆川对这个气息很熟悉,因为他曾经也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听命于主子行事,杀人不眨眼,完成任务就是活着的意义。

刀剑出鞘之前,谁也没有说话,干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身份,无论今天他们的目标是谁,都免不了血肉横飞。

雨,还在下。

长乐坐在马车里,全身冰冷,眼珠子盯着外面打斗的身影。

很奇怪,都是黑衣,但她还是一眼就找到了穆川,他混杂在杀手中,刀光剑影,血肉和泥泞,在这下雨天,格外红艳。

她可以肯定,穆川是逃不掉的,龙溟执掌的十里刹,是江湖上有名的刺客组织,多年来出使任何,无一败笔。

在上一次未央宫里刺杀失败后,她亲自出马,将人引致郊外,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南楚一战,穆景禹战死,穆川上位……

等等,如果说是穆川顶替穆景禹拿下南楚,那么如果穆川在这个关节死了,对后续的发展会不会产生负面影响?

如果穆川死了,北齐能领兵的只有李长煊,李长煊一旦军功过盛,那么在朝廷上的呼声必然高过东宫,届时皇兄如何应对?

穆川渐渐不敌,几个回合下来已经落入下风。

对方人多势众,能拖延到现在实属不易,为首的刺客看准机会,和其余人前后夹击,刀剑直立,快要穿膛破体。

千钧一发之际,那马车上的人突然破窗而出,力道大得惊人,穆川正欲回首,突然闻到一股奇香,而后失了知觉,直直地倒在泥地里。

刺客们见此,正想上前补刀。

长乐脚尖轻点,飞快地挡在穆川身前,“不可!”

为首的刺客取下面罩,暗黄的皮肤下,是一双凶狠阴鸷的眼睛,“主子,切忌不可心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自有分寸,你们先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为首那人有些不甘心,可是长乐的命令容不得违背,只好戴上面罩,向长乐施了礼,带着其余人等隐退。

长乐的摄魂香已经练得炉火纯青,闻到的人立马陷入昏睡,且会失去昏迷之前的意识。

他们没有在天黑前赶回宫,长乐也没有买到十里铺的胭脂,她驾着马车回了金陵城,找了家偏僻的客栈,然后静静等着穆川醒来。

眼皮似是千斤重,大脑昏沉,好不容易抬开眼睛,皆是重影和虚幻。

脖颈处,什么东西像是绒毛般在皮肤上轻轻滑过,酥酥麻麻的,很痒又有些舒服。

蓦地,他睁开眼,最先看见的就是长乐放大的脸,以及她倾流而下的长发。

做什么?

他很想开口,但长久的昏睡让他的嗓子出现短暂的失声,只能通过怒瞪着眼睛宣泄自己的情绪。

长乐见着穆川醒了,灰溜溜地从他身上爬下来,小声嘟嚷着,“瞪什么,要不是本公主你都不知道自己死多少回了。”

她刚刚不过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烧,结果刚爬上床,那人就醒了,那警惕的眼神,好像自己是个女流氓似的。

气归气,但还是去倒了杯水递过来,“喝吧。”

穆川撑着床面,坐了起来,接过水杯,小声说了句,“谢谢。”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昏迷的,但脑海里的碎片似乎是他们去了郊外,然后遇到了暴雨,紧接着马车翻了,再后来的事情,他便想不起来了。

长乐态度不好,也懒得装,“这房钱我是赊账住的,你知道我身上分文没有。”说着拍了拍衣服,真真是两袖清风。

穆川淋了雨,受了些风寒,先前的打斗也没受什么重伤,所以他也没有起疑。

只是他比较好奇,既然要赊账为什么又只要一间房,现在深更半夜,他们要共处一室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一身衣服是谁换的?

长乐见穆川对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沉默,猜到他在想什么,立马举起双手坦白道,“你可别多想,你衣服是我让客栈老板换的,我就算再喜欢你,也不会趁人之危的。”

穆川听完,抬头,深深看了长乐一眼。

长乐顿时毛骨悚然,双手抱住自己,“干嘛?”

他一直想问,长乐喜欢他什么?

论身世,他生母低贱,到死都没有入穆国公府,他只是个庶子;论才学,他只读过私塾,早些前在华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门童,唯一能够汲取知识的时候就是帮她抄写经文。

罢了,也许人生就是难得糊涂。

有些事情,也没有必要看得太真太清。

长乐先前并没有考虑到两人一间房这个问题,当时只是图方便,也好趁机观察穆川有没有起疑,之前他昏迷时还好,现在清醒,两人这大眼对小眼,实在有些尴尬。

尤其刚刚穆川那虎视眈眈的眼睛,她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出于愧疚,她觉得可以委屈一下自己,今夜就在地上打地铺将就一夜,把温柔的小床让给受了风寒的穆川。

这个视角,穆川只看得见一颗乌黑的小脑袋瓜子在地上拱来拱去,他哑着嗓子问,“你干什么?”

乌黑的小脑袋瓜子仰起头,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我睡地上,你睡床上,放心,我睡相很好的,绝对不会半夜爬床轻薄你。”

穆川扶额,轻薄这个词怎么也不能用在男人身上吧。

而且,哪有让女子睡地上的道理,况且她的身子才是真的不好,稍有风吹雨淋,太医院就要提着脑袋办事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语气不容置喙,“你睡床上。”

长乐双眼放光,视线在床上流连忘返,“这样不太好吧。”但地上真的很硬。

穆川披了外袍,促狭的眸子打量了长乐片刻,“只有一次机会。”

后者立马钻进被窝,被子掩过头顶,大叫,“盛情难却,长乐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