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店小二将菜一道一道盘上来，长乐咽了咽口水，“那个……”
店小二立马谄媚地弯下腰，“客官有何吩咐？”
长乐指了指桌上的菜，光这鸡就有盐水鸡、手撕鸡、卤鸡腿，单单看着就觉得有些腻，“这些，”她比划了一下，“能退吗？”
店小二直起了腰，打量了两人一眼，“这菜都下锅了，是退不了的。”
长乐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但听到店小二的回复，还是有些失望，等到菜都上齐了，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穆川倒是出奇的平静，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进食。
长乐愤愤不平，“没银子结账，你还有心情吃。”
穆川夹起一片菜，放到嘴里咀嚼吞咽，又喝了点酒，这才开口，“既来之则安之。”
她今天穿的是男装，搜遍自己全身，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再看穆川，也是一脸穷酸样，长乐觉得自己两世为人，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过。
过了一刻钟，餐桌上的食物还剩大半，两人却已经吃饱了。
长乐打了个饱嗝，“怎么办？”
店小二拿着菜单上了楼，视线扫过两人问道，“二位，谁结账？”
“咳咳，你知道我是谁吗？”长乐挺起背，问得一本正经。
店小二笑道，“小人不知，敢问客官尊姓大名。”
“我是当今圣上的九公主李长乐，”说完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店小二，强撑着脸皮，“本公主今日出宫急了，没有带银子，过几日送来。”
“原来是公主殿下啊。”那店小二很诧异，但浮夸的演技已经说明并不相信，“现在吃霸王餐都敢这么唬人了，我还真是长见识了！”
“来人，把这两人给我送进衙门！”四面八方，突然涌进壮年男子，一看就是专门养着对付吃霸王餐的家伙。
其中一个男人直接奔过来，欲抓长乐的手臂，那知对面的男人，突然一跃而上，掌力惊人，直接将餐桌一劈为二，把女子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长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在穆川的背后站着了。
店小二傻愣了眼，看着一片狼藉的餐馆，崩溃大叫，“给我抓住他们！”
其余壮丁一听，一拥而上，穆川略施拳脚，就把众人放倒，然后从腰带里扯下一枚月牙形的玉佩，“这个，够付饭钱了吗”
那是一枚白玉月形的玉佩，隐约可见玉壁上雕刻的麒麟纹路，黑色的蟒蛇带串挂着，闪着细细的微光。
是块宝玉，而且价值连城。
长乐认得，那是穆川娘亲唯一留给他的遗物。
店小二狐疑地接过玉佩，试探性用牙齿咬了下，又对着有光线的地方琢磨了片刻。
“放人！”
就算不懂玉，但看两人打扮，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尤其这个男人，气质和这身武功，倒有几分世家将军的感觉。
想必这玉也非俗物。
店小二这样一想，立马爽快的放人。
长乐看着那玉佩被店小二收入怀中，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前世，她嫁给穆川后，鲜少听他提起生母，只是那次他沐浴之后，忘记取下玉佩，返回急忙去找，素来平淡寡言的他，头一次对下人发火。
为的就是这枚玉佩。
如今，他居然能为了抵一顿饭钱，就轻易交出去了。
从酒楼出来，长乐沉默了，看着穆川的背影，第一次感觉，他和前世不一样了。
穆川走了两步，停下，转身看着呆滞的长乐，“走吧。”
长乐“啊”了一声，有些懵懂，“去哪儿？”
“你不是要去城外十里铺买红胭脂？”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凉意。
城外十里铺，那一片，现在已经听她的命令，埋伏了数十名江湖高手了吧。
这才是她今日出城的目的啊，引他去郊外，送他去阎王庙。
她咬了咬唇瓣，扯着衣服袖口，“要不，不去了吧。”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说，现在穆景禹还没有死，她可以再多留他活些时日。
她说服自己，这不是仁慈，这是感恩他抵当了玉佩。
穆川有些奇怪，之前不是嚷嚷着要去买胭脂水粉，怎么现在又不去了，还是又在耍别的花样，“现在去，还可以赶在天黑前回宫。”他提醒道。
长乐暗地里深吸一口气，她甚至不敢看男人的眼睛，那漆黑的眸光，总是藏着很多她不懂的情绪。
早晚是这样的，从重生醒来的那一天起，这条路就注定要走的。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笑容慢慢在脸上蔓延开了，“那走吧。”
两人坐上马车，缓缓朝效外驶去。
长乐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和穆川，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出了城门，再过去一段路便是效外，中间要经过一片竹林，长乐探出身子，四处张望了下。
先前出了酒楼，她那假胡须失效了，在人中上歪歪扭扭成了团，索性就撕了下来，长发高高束成马尾，简单系了个白丝带。
改良过的男子长袍，更衬得她条线饱满，此刻她小半截身子探出窗外，在这一晃一晃的颠婆路段上，胸中两团也一抖一抖的，像两个跳脱的白面团。
穆川移开目光，为自己的行径深感可耻。
马夫在前面哼着不成调的歌，太阳不见了踪影，马车外，天空忽然变得阴沉可恐，倏地，一道闪电惊现，不过两秒时间，就是一道惊雷。
“咵嚓”一声，震耳欲聋。
这雨来得很急，几乎没有任何预兆，风瑟瑟吹着，长乐拢了拢衣襟，抬头撞上穆川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会儿，她听见他略带关心的声音响起，“别怕。”
长乐眨了眨眼睛，压抑着苦笑，“有大人在，我便不怕。”
耳边是有人掠过草丛的声音，以及刀剑出鞘的声音。
穆川敏锐地睁开眼，左手搭在剑柄上，集中听力在一个位置，气氛莫名就紧张起来，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四周寂静。
长乐垂下眼，细长的睫毛笼罩在下睑边。
只是“刷”一声，马夫应声而落，刀口上的血飞溅在车窗上，令人心惊。
长乐一怔，想叫，穆川立马捂住她的嘴巴，腥红的眼睛里满是杀戮，“想活命，别出声。”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穆川提着剑走下马车，剑面寒光，映射出长乐复杂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