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川拈起自己的衣衫，从长乐手中把衣角扯了过来，那态度很显然是生气了。
长乐有些无措，自问两世，她也没摸透穆川的禀性。
只好乖乖坐在一边，途中也没怎么说话，只是望着过往的行人，嘴角微微上扬。
朝廷在金陵一共设了三处招募士兵的驿站，穆川今天主要是去清点人数，和筹备后期开战的军资，这本来也不是操心的差事，但因为有了长乐这个不速之客，一切都变得棘手起来。
长乐先前在马车上保证的根本不算数，一到驿站，她下来的比穆川还快。
那驾马的小厮见这马车多出一个人，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巴看着穆川，“大人，这这这……”
长乐自以为这身装扮足以糊弄人，翘起大拇指，风流地描了描自己的假胡须，粗着嗓子道，“小爷是你家大人的同窗好友，名唤，咳咳……呃，穆山。”山川山川，可不是一对嘛，那么暖味的称呼啊。
穆川没有理会，从怀里掏出一绽银子，黑色分明的瞳孔是警告和威胁，“管好你的嘴巴。”
小厮接过银子，连忙移开目光，点头称是。
长乐哟了一声，“升官了就是不一样，打发下人都这么大的手笔啊。”
穆川冷眼相对，径直进驿站。
那负责招募的人是兵部的一个小官，没有入过朝，自然不认识长乐，见到穆川手里的腰牌立马行礼，“小人见过少将大人。”
穆川这个人素来不喜欢这些虚礼，动了动嘴唇，吐了个“起”字，便绕到桌子前，翻看已经记录在账的招募人数。
“招了多少人了，完全指标了吗？”
长乐又摆起那副男人架子，将顾烃延平日的蛮横学得十足，穆川翻阅账本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倒是那负责招募的小官员打量了李长乐一眼，然后又看了眼穆川，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挤了两下眼睛，“这位可就是少将夫人吧。”
少将夫人？
等等，她这装扮就这样被识破了？
出宫之前，飞遥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她从一个天仙一般的公主变成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了，这还没走两步，就被人穿帮了？
不过看那小官员的眼神，正好落在自己胸前隆起的那处……
流氓！
她还没骂出声，穆川已经将账本摔在地上，脸比之前在马车上还黑了几分，带些让人捉摸不透的阴怒。
“你们就是这样糊弄君王的吗？”
小官员连忙跪下，“小人何错之有，惹得大人如何动怒？”
“征兵需要记录年岁及家中情况，单凭一个胡乱编写的名字，你当战场上的军队也是这般滥竽充数吗！”
长乐鲜少见穆川发怒，前世里，她以为，穆川是没有脾气的，他只是单纯的冷漠孤僻而已，但是此刻，那小官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足以证明，他的怒火有多可怕了。
“大人饶命，实在是这几日没有什么人，我怕上头怪罪，才想把数目写得好看些。”小官员一边嗑头一边求饶。
穆川冷声问道，“你是可以交差，到时候清点士兵的时候，这个空缺，你要谁替你补？”
“我若将这账本呈到御前，圣上看了这账本，停止征兵，军队的空缺又让谁去补？”
一本虚假的账单，被穆川这样一牵引，长乐也觉得此事颇为严重，这行军打仗可是过家家，关系到生死存亡，事关国体，自然容不得马虎。
但那小官员认错态度诚恳，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求穆川高抬贵手。
可惜穆川向来公事公办，那些常人柔软心肠好像在他那里并不存在，“玩忽职守，用你不得，自去兵部认罚。”
那小官员一看无望，又转头看着长乐，哭得肝肠寸断，“少将夫人，您可替我求求情，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穆川在听见那句“少将夫人”时，抬了抬眼皮，看不出喜怒。
长乐最受不了别人哭，而且那小官员还扯着她的腿，死活不撒手，她向穆川投去求救的目光，直接被忽视了。
好了，幸灾乐祸是吧。
长乐索性不挣扎了，一不做二不休，朝穆川抛了个媚眼，暗送秋波，“哎呀，相公，人家都知错了，不如就放过他吧，怪可怜的，再说，”将自己吃饱了的肚子一挺，装模作样的“就当是为我们的孩儿积福了。”
穆川嘴角一抽，脸更黑了。
他真想告诉长乐，其实她现在这个打扮，穿着男装，嘴边还粘着胡须，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着实有些滑稽。
算了算了。
他突然就不想较真了，“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那小官员一听，立马松开手，感恩戴德一翻。
其实穆川还想加一句，“要谢就谢夫人。”
但他觉得，那不像他自己了。
两人又回到马车上，之后穆川又去了其它两处驿站，同样检查了账本，核对了军资，所幸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长乐觉得，穆川认真的时候，虽然还是那样的生人勿近，但看起来要顺眼很多。
走之前，那些小官员恭送道：“大人夫人慢走。”
长乐差点没崴到脚。
到了下半日，穆川的差事才算办好，而长乐也饿得饥肠辘辘，嚷着要先找酒馆吃饭。
穆川听不得她在耳边闹，让小厮带着去了酒楼，长乐一坐下，就将菜单上的菜名点了个遍，那店小二反复确认了两次，长乐一扬下巴，“怎么着，我们看着像没钱的人吗！”
店小二觉得自己接了个大单，忙着去厨房做饭。
长乐较为满意店小二的反应，对着穆川说，“放心吧，我请你。”
说完顺手摸了摸腰带。
没带钱袋！
完了完了……
长乐瞬间脸上无光，小声道，“这顿可不可以算你请我的，我下次还你。”
穆川直接拒绝，“不可以。”
长乐不乐意了，好歹她也贴这么久了，这点钱都舍不得吗，“喂，我下次还你，按这饭钱的两倍，”见穆川不为所动，咬牙加价，“十倍！”
穆川放下茶杯，“百倍都不行，因为我也没钱。”
怎么可能，长乐不信，“你刚刚打赏马夫时，可挺大方的，现在吃饭就这么抠门。”
“我一个月的俸禄才三百五十两，这桌菜少说得有七百两。”
言下之意，一个字。
穷！
长乐翻了个白眼，“那现在怎么办。”
穆川临危不乱，“公主不是饿了吗，自然是等菜上来吃饭。”
现在谁还有心情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