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川放下棋子,“时辰不早了,微臣……”
“那可不行,你还没帮我抓老鼠呢!”刚说话,长乐就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天知道她为了把穆川引到这里,故意让飞遥去地牢里弄来两只小老鼠,到时候趁着夜黑风高,自己扮作柔弱的小女子,摔倒在将军膝下。
但这好好的场景,全被她这破嘴给毁了。
穆川挑了挑眉,端详着长乐的表情,细细咀嚼着她刚刚的话,“老鼠?”
长乐有个习惯,一说谎言就爱扯弄衣服,此时这件衣衫的袖口也快被她钻出洞来,“嗯……我昨天夜里,仔细听了下,那应该是老鼠的声音。”
区区老鼠,能吵得人睡不了觉?
穆川拿着床上的剑,长乐以为他要走,连忙拦了下,积极认错,“我不是故意要捉弄你的,我就是……就是想多和你相处一会儿……”
这是长乐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借口。
夜晚的烛光映在少女的瞳孔里,像两个小小的月牙。
穆川不动声色地推了她,心却受了她的蛊惑,“容微臣去给公主捉老鼠。”
长乐觉得穆川这话是在讽刺自己,尤其是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讪讪一笑,收回小手放进袖口进,对着寝殿门口扬了扬下巴,“就在那里面。”
穆川进去后,长乐娇憨的脸瞬间变得凝重。
身后暗影靠近,两步之外跪下,杀气腾腾,“主子,可要动手?”
“不必,我再另寻时机。”
以老鼠为引,未央宫内杀人,最为合适,但眼下对方已经识破自己,就不能再动手了。
穆川动作很快,两三下就将老鼠擒住,长乐看见小太监手里提着的笼子,有些心疼这两只使命未达就要掉脑袋的家伙。
但一撞上穆川深不可测的眼神,长乐就立马嚷嚷道:“好啊,原来是你们两个小东西,来人,给我活埋了!”
穆川在背后悠悠道:“从哪来回哪去,依微臣看,还是放回地牢去吧。”
长乐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面上还是一脸坦然,“好啊,就依穆大人所言。”
长乐觉得这是老天有意留穆川活得久一点,可是好巧不巧,边境传来急报,南楚十万大军压境,欲夺城池,战事迫在眉睫。
谢妫一早便来未央宫,告诉长乐,陛下已经定了穆景禹挂帅平息南伐。
楚齐之战,是穆景禹的死期。
也意味着,穆川的崛起。
在那之后,穆川平息了叛乱,扫平了南楚,成为北齐新一代的战神,名声赫赫,再后来,她十八岁的生辰,父皇赐兵符,一纸婚书,穆国公府庶子一跃成为舞阳附马。
这好像是马上要发生的事情。
她仿佛看到前世里,他穿着银灰色的盔甲,冷枪相向,剑指眉峰。
如果可以利用,便用,如果不能用,便弃之。
她不会再让穆川有机会成为皇兄的威胁。
谢妫毕竟是为将者,国土被侵犯,一脸愤慨之情,“父亲叮嘱我此战凶险,又在陛下面前说要我寻门婚事,否则我也会跟穆景禹一同上战场。”
长乐叹道,“幸好令尊大人深谋远虑。”否则前世里,她和穆景禹都会身首异处。
谢妫却不以为然,“生为北齐子民,总应为陛下分扰。”
“眼下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姐姐帮着分扰。”
谢妫喝了一口茶,“何事?”
这战事来得凶猛,但北齐军力强胜,又有镖旗大将军挂帅,平息战事不过是时日问题,现在最关键的是陛下即将为太子选立太子妃。
但这个位置,必须是谢妫的。
“春选之后,就会有一批秀女进宫,姐姐不做准备吗?”
朝中两个呼声最高的皇子,李长琰和李长煊,都没有娶妻,太子一心在国事上,李长煊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
前几年,陛下忌讳皇子与朝臣之女联姻,太子与李长煊的婚事也一直搁置,现在拖到十九岁,在北齐算是晚婚男子了。
谢妫知道长乐的意思,为公为私,谢家和东宫联姻都是好事,但这婚姻总讲你情我愿,况且这东宫的门槛,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长乐见谢妫沉默,忙道,“以谢家的家世和姐姐的才能,是太子妃的上上之选,姐姐如果还是不愿,长乐不会强求,毕竟这是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
纵然谢妫爱皇兄,但皇兄是否能以同等的感情回应谢妫?
她可以从中调和,但绝不推人进火坑。
谢妫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她给的,是一份勇气。
敌情在前,北齐皇宫也笼罩了一层阴霾,唯有这未央宫还是一片欢声笑语。
穆川受萧升的命令,要去宫外招募士兵,如今起了战事,防范未然,军队的补给非常重要,穆川又是陛下提携,萧升也不能给人家穿小鞋,手中里要紧的差事也都交给穆川去打理了。
即是出宫办事,一应物资都是宫中内库供应,就连出行的马车,也是对应官职提供的。
拿了腰牌,穆川换了件便装,踩着木梯,一跃而上。
那桥帘掀开,穆川一怔,一旁的小厮立马询问,“大人有何不妥吗?”
穆川看了一眼一身男装扮相的长乐,“启程。”说完放下帘子,委身进了马车内。
一路上,长乐的眼睛瞪着跟铜铃似的,小心地掀开马车上的小窗,看着街头外的东奔西走的老百姓,乐呵呵的。
她倒是搭了顺风车溜出了宫,可这行迹要是败露了,第一个遭殃的可就是穆川了。
虽然一路上,这穆川的情绪都不太好,双手抱着剑,一言不发,任凭长乐如何逗弄也没说话,吝啬地连个表情都没有。
长乐有些气馁,“穆川,你就别给我摆脸色了行不,我发誓,我只是想出宫买个东西。”
未央宫想要什么东西买不到?
非得公主亲自出宫跑一躺?
长乐似乎是看出穆川的想法了,也学着他的模样,双手环胸,眼神倨傲,“姑娘家的胭水粉,自然要亲自挑选了。”
说着气势又突然弱了下来,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行为欠妥,撇了撇嘴,“我知道那家铺子,不过在城外,我保证我会乖乖待在马车里不乱跑,等你办完差事,然后你再陪我一起买。”小心翼翼扯了扯穆川的黑袍子,撒娇道,“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