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牢房。
幽冥道上,静悄悄的,突然一阵锁链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铁门拉开,狱头的说话声在这阴暗的地方显得格外嘹亮,“萧统领,您小心着脚下。”
“拿去,嘴巴放严实一点!”男人沉声警告道。
狱头拿了钱财,自然低头哈腰,姿态软得仿佛没有骨头,“是是是,小人在外头侯着去。”
片刻之后,黑影靠近,长乐睁开眼,看都没看来人,便招呼道,“来了啊。”
萧升席地而坐,将带来的饭菜糕点放到长乐面前,“陵王已经脱险,董家那边咬着不放,公主还要委屈一段时日。”
陛下将案子明面上交给大理寺审理,但怕董家暗中勾结,又命萧升负责监督案情进展,萧升一个禁卫军统领,一品统帅,即没有站营陵王,也与太子生疏,由他从旁监督,合情合理。
董家这棋下得妙啊,这一出直接是扰了东宫的阵脚,有长乐这个妹妹在牢里,李长琰还怎么安心跟朝臣斗。
萧升见长乐沉默,以为她是在担心东宫,“公主放心,微臣会暗中提醒太子的。”
“不必。”对方这次能下这么狠的手,只怕要对付的人还有自己,“你身份不能暴露,更不能让皇兄知道你我的联系,案情这边让大理寺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大理寺审犯人的手段萧升不是没听说过,屈打成招多的是,“难道公主是有怀疑的人了?”
年宴里,碰到李长煊酒杯的人可不止她一个,还有分发糕点的那位,淑贵妃的老嬷。从事情发展到现在,长乐一个个排除,如果真是淑贵妃动的手,那么她是原本想害自己,没想到误打误撞伤了自己儿子。
还是,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自己?
算准了她会给李长煊敬酒?
脑海里思绪飞乱,她一时也无法肯定,“你放心,大理寺的人不会把我怎么样。”她就怕董家的人滥用私刑。
萧升没有多留,传递消息过后就走了,铁门一关,阴暗的牢狱里,就只留头顶一道天口还有稀光,一到夜晚,那唯一的光也消逝了,四周寂静,阴冷的潮湿爬了上来,她突然想起摔落悬崖的那晚,也是这样的黑暗,无穷无尽的。
穆川?
她突兀一笑,怎么会呢?
只是,这夜还很长。
东宫。
大殿内外皆是重兵把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失势惨遭软禁。
董书淮摇着折扇,站在门外,对着那为首的将领道:“好生保护太子,切莫有了闪失。”
那日李长乐入狱之后,李长琰恳求主审此案,群臣反对,最后陛下下令,将东宫禁足,除去每日早朝,李长琰不能再踏出东宫一步。
这一石二鸟之计,算得真是明明白白啊。
只是这圣旨只说禁足,却没说不许人探望,所以当谢妫提剑过来时,董书淮还没想到理由阻挡,“谢大人有何事?”
谢妫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冷声道,“让开!”
这女将军的脾气谁人敢招惹,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她坏了好事,董书淮收起折扇,在谢妫要进门时,伸手拦住,“奉陛下命令,在此看守。”
谢妫神情冷淡,眼下乌青,似是熬夜所至,但这身子骨倒是半点不脆弱,一个反身就将董书准擒下,反抓着他的手腕,厉声道,“凭你,也敢拦?”
“疼疼疼!”董书淮没了贵公子形象,折扇在摔落在地,“小臣也是职务所在,谢将军不要为难小臣。”
谢妫加重了力道,旁边的士兵举着长枪,犹豫着要不要去救董书淮,却在看见谢妫凌冽的眼神时,选择视而不见。
两人对持着,董书淮算是有骨气的,这样被压制也没服软,谢妫打算死磕打底,想再加几分力。
“放肆!”一声冷呵。
李长琰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门口,黑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蛟龙的模样,广袖袖边缂丝花纹,是暗云花样,月白色束腰。墨发被素色羊脂玉簪束起,几日不见,他好像格外冷峻。
谢妫松了手,董书淮从她手上逃开,脸色通红,揉了揉被扼住的手腕,这才捡起地上的折扇,又整理了衣襟,微咳了两声,“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李长琰没有理会董书淮的行礼,对着谢妫说,“进来。”
谢妫依言,正欲抬脚进去,董书淮故技重施,一把抓住谢妫的手“殿下被禁足期间,还是不要与无关人等见面,这案子牵连的人已经够多了。”
李长琰转身,促狭的双眼闪着精光,细细咀嚼着方才的话,目光在两人搭着的手上,来回扫荡,“无关人等?”
董书淮道:“谢大人也是朝臣,与太子并无过密干系。”
李长琰似是听到一个笑话般,冷嗤一声,突然走到谢妫身前,将董书淮的手用力扯了下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已经呆滞的谢妫搂在怀里,“太子妃也是无干人等吗?”
此话一出,董书淮和谢妫皆是一震,谢妫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应急之策,但那满上心头的喜悦还是不能忽视,以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董书淮想也不想,“不可能!”谢家从未有和东宫联姻的意思!
但,但……
不能急,如果他一再否定,说不定谢妫还真有可能抬为太子妃,他捏紧折扇,深呼一口气,“太子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小臣也不拦着了。”
他是知趣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李长煊面前待那么久。
李长琰解决掉董书淮,吩咐人关上殿门,便将搂着谢妫的手放了下来,大步走进屋内。
李长煊是脱了险,但长乐可就被人摁在刀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