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位年过半百,身穿一品文臣官服的男人走上前,笔直跪下,但态度有一丝强势,“请怒老臣无礼,此事不能交由太子殿下。”
李长琰刚想辩驳,那老臣早就料准时机率先解释,“诸位朝臣皆在,老臣并无轻视太子之意,只是在座各位都看到了,这酒是舞阳公主送上去,此事就与公主难脱干系。”
“董爱卿,”帝王冷笑,“你是在怀疑朕的女儿?”
董书淮适时站了出来圆场,“陛下,董尚书并非怀疑公主,而是反对此事交由太子殿下处理,太子与公主一母同胞,就算最后查出此事与公主无关,只怕宫中也会有闲言碎语,认为太子有包庇嫌疑。”
董齐明并无惧意,任这户部尚书多年,这君威他早就领教过了,“老臣只是就事论事,在座各位皆为证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应当明白。”
姜还是老的辣啊,董齐明话一出,其他的朝臣也接二连三的下跪,这求的是什么,长乐心中有数,确实,酒是她送上去的,陵王中毒,她难辞其咎,成了首要怀疑的对象。
无非是想联名上书逼父皇将自己送下牢里审问,可是长乐想了半点也不知道是谁要害自己,而且还下这么重的手,不惜赔上李长煊,还是那个人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自己?
重要的是以她现在的身份,怎么会成为别的眼中钉,她只是一个不具有任何威胁的公主而已。
在这种场合下,又事关着皇子的安危,永康帝有些头痛,大殿里群臣跪了一排,他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护着长乐,这样不仅保护不了她,还会让她成为众臣子的眼中钉,无形中给她树立敌人,可是要秉公处理,就是交给太理寺。
男人转动着玉板指,颦着眉头,一言不发。
顾烃延被顾老太师强行压着跪在后排,顾烃延想冲上去力保长乐,却被老太师踢了一脚,而后在他耳朵边低声警告道,“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顾烃延殃了,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扭头又看见一侧的黑衣男人,咬牙骂了句,“废物!”至于骂的是谁,顾烃延自己也不知道。
高公公此时火急火燎跑进大殿,在门槛处摔了个狗吃屎,永康帝本就烦心,看见高公公一顿怒骂,“狗奴才,没长眼睛吗!”
大殿噤若寒蝉,高公公狼狈地爬起来,把衣冠整理好,语气难掩慌张,“陵,陵王殿下……恐有性命之忧。”
“陛下!”董齐明又一个叩首,声音极响,长乐感觉自己耳朵都被震了一下,“求陛下秉公处理!不要寒了我等老臣们的心啊!陛下!”
“臣等恳求陛下秉公处理!”
“臣也附议!”
群臣附议,淑贵妃也有了胆量,泪眼婆娑,“臣妾也相信此事与公主无关,只求陛下为煊儿讨回公道。”
长乐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父皇。”
永康帝回头,银白的发丝突然在这一瞬间疯长,他看见长乐一步一步走过来,然后跪下,同样恳求道,“清者自清,儿臣愿意三司会审,力主清白。”
永康帝苦笑,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余光看见自己明黄色的龙纹只觉得刺眼,许久之后,他无力的摆了摆手,“将公主押往大理寺,听侯发落。”
身后有禁卫军过来,长乐顺从的跟着他们出去,她知道,他的父皇在这一刻,比自己更难过。
陵王府。
素日两袖清风医德高望的梅太医左右奔顾,汉水浸湿了衣袖,床上的男人嘴唇乌黑,眼神涣散没有焦距,毒性已经蔓延到内脏。
梅太医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殿下可还听见老臣说话。” 葫蔓藤毒性猛烈,最初口吐鲜血,后来会导致人双耳失聪,神经失敏,最后智商与三岁孩童无异。
床上的男子似是听见了,但奈何嘴唇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虚弱的抬了抬手指,梅太医立马领会,庆幸这毒还有法子可医,招来侍从,写下药方。
速风心急如焚,拉住太医的手,“我家殿下情况如何?”
葫蔓藤虽是剧毒,但如果控制了剂量,再加上中毒者本身体格不错,自带抗体,就没有大碍,只是短期内武功尽失,需要静心调养。
李长煊很幸运,虽然现下情况不乐观,但是从医数十年的梅太医还是有信心的,“可以回话告诉陛下和娘娘,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先前有个小医官,见是葫蔓藤就嚷嚷着救不了,还被高公公误传,这下不知道皇宫内乱成什么样了。
速风吃了定心丸,脸色缓和了一些,又见一旁立着的阿达,心中郁闷无处发泄,“愣着干什么,给殿下净身。”
李长煊此时一身血污,不利于太医诊治,阿达又是懂些医术的,由他给殿下净身最合适不过了,虽然速风也是有意指使他,谁叫他总看这个人不顺眼,丑就算了还这么矮!
矮小的男子并未所动,只是建议道,“殿下现在四肢僵硬,不便净身,还是等一会儿听太医的。”
都是为殿下考虑,速风也觉得有道理,也没再吱声。
淑贵妃一声哭喊,由宫女搀扶着进了内室,见到床上的人,精致的面容瞬间就崩塌,“煊儿!”
速风连忙道,“太医已经有法子医治,娘娘切莫忧神。”
闻言,淑贵妃情绪好了些,瞪了眼周围的人,旁边的老嬷呵道,“娘娘与殿下有体已话讲,下去吧。”
阿达垂了眼,床上的男人分明已经昏迷,早就没了神智。
速风和一干人等领了命出去,阿达在最后,关门的瞬间,他清楚的看见淑贵妃原来悲伤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那是阴谋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