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突然像停止了,马车撞在山壁上,长乐被震了出来,腾空而起然后又是那久违的,熟悉的下坠感。
又是死亡吗?不,她不甘心啊,她还没有复仇,没有让前世害过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她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不甘心,不甘心啊!
她的头顶是盘旋的天空,有飞鸟掠过她的身上,她甚至还能听到乌鸦的叫声,再之后,她的眼睛再也睁不开,陷入一片黑暗。
“公主,公主……公主!不,不会的!”飞遥几乎是跪着爬到悬崖边,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的公主,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怎么就!
谢妫一声不吭,周围的护卫更是不敢发出动静,山贼已经尽数死亡,周遭却是冰冷一片,只有那峭壁上的石斜上还挂着一绺绸缎。穆川认得,那正是长乐身上衣服的颜色,他走过去将那皮破碎的布料捏在手心里,没有说话。
飞遥眼睛红肿,那种绝望从骨子渗透到血液,最后表现在脸上,“你们是怎么保护公主的?”她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公主就落入悬崖,她宁愿当时自己并没有离开,她就可以陪着公主一起,难以想象,这样的悬崖,她的公主要怎么度过。
谢妫难辞其咎,可是死要见人,活要见尸,“我们兵分两路,沿着山下找,再留一队人,回宫通知公主死讯。”
“没有找到之前,她就没死。”穆川拦住谢妫,他望着下面的云雾,胸口剧烈的跳动着,“我先下去,你们准备绳索和公主换洗的衣物。”说着开始将自己身上的兵器丢了下去,以此减轻重量,谢妫明白穆川的意思,他是要一路攀爬下去,先不论这地势险峻,没有任何能扶持的物体,就说这高度,稍有不慎,踩空了就是白死一条人命。
谢妫不能接受穆川的做法,睁大了眼睛,“你疯了?” 现在队伍里人心惶惶, 有的侍卫已经生了逃跑之心,公主死了,他们这群人回宫不得陪葬啊,现在不逃回宫之后就是死路一条,更别提还要听命下去找人,找到只怕也成一堆骨头了。
穆川心意已决,扶着岩石就要下去,谢妫知道自己劝不过,只好道,“你到达谷底,沿路给我留下记号,我现在去准备绳索,最迟后天我们在山下汇合。”
穆川点头,犹豫了片刻,“如果三天后,你们没能找到我,就不用找了。”
谢妫一怔,又确定了一遍,“不找了?”
三天之后还没有汇合,肯定是已经葬身在这谷底了,再找也没有意义,穆川笑了笑,望着那片深不见底的山崖,“对,也不用墓碑,就把我留在这里。”至少他也算死在她的身边,说不定到了阴间,她们的魂魄还会相遇呢。
山顶头寒风呼啸,夜晚时,那风中还夹杂着野兽的声音,穆川抓着石壁,尽可能找到着力点,一点点朝山谷下移动。黑暗中,他已经看不清石壁的走向,只能用身体紧挨着山体,借以触碰,感受那个方面有突出块,然后慢慢朝下走着。
“哗啦”一声,脚上踩的那块突然松落,失去支撑的身体瞬间下坠,连翻好几个坎,又撞上树干,再弹开,接着又是撞击,胸口似是淤血,他紧紧抓住一处的石岩,才勉强稳住,胸膛一阵翻涌,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周遭又是寂静的深夜,空气里充斥着血腥味,衣服也早就在攀爬时撕破,那冷风就刮在他在皮肤上,钻心的疼。
长乐,此时的长乐是不是也在受着这般苦,她那么娇弱的姑娘,受一点风吹就会咳嗽的人,她怎么受得了?
他早知道就不应该去跟那群山贼发生冲突,可是一想到那群人望着长乐那双贪婪邪恶的眼神,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气,他闭上眼,深重的呼吸了一声,他从前不信神明,可是现在,他虔诚衷心的祈求上天,让长乐活着,一定要活着。
他宁可自己一生也触碰不到温暖,一生被孤立欺辱,什么都可以,只愿她能活着,鲜活的活着,他拿命都可以。
那石块终究是承受不住重力,手掌也是鲜血淋淋,一不小心就滑落,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他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到半山腰,离地面还有很高的距离,他很想坚持,但他的身体已经负荷过重,提不上一丝力气,唯一的感知就是自己的血液在流失……
“嗞嗞嗞”
眼皮沉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来,费了好半天的力气,长乐才迫使自己坐了起来,用力睁开眼睛,黑茫茫的一片。
是天黑了吗?还是自己已经死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冰,又摸了摸胸口,幸好,还有一丝人的温度。她没有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居然活了下来。她四处摸了摸,想探查一下方向,却发现是无用功,周遭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她想喊,但却隐约听到野兽的吼叫。于是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恐将野兽招来,她只能缩着身体,紧紧把自己裹成一团,熬过这漫漫长夜。
谢妫和飞遥一定会来救自己的,至于穆川,她怎么能奢望他,呵,只怕他高兴还来及吧,终于没有人缠着自己了。
只怕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没死吧,都说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重活这一世,老天真是待她不薄啊。既然活下来,就要活出个人样,她拢了拢衣襟,寒风吹得她手脚都冻僵了,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谢妫能够快点找到自己,可是现在漆黑一片,只怕她们要下山寻人也要等到天亮才能行动,又没有绳索工具,只怕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上两天。
她本来身子就弱,加上这山谷阴冷,她的衣衫都破了,也不保暖,脸上胳膊上都被树枝划伤,腹中也有些饥饿,嘴唇干枯严重缺水,一夜都难以坚持,更别说是两夜,甚至更多,她可不想自己没摔死,最后被饿死。
越想越累,伴着周遭的鸟兽声,她渐渐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