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这些年亏待你了,以后会尽力补偿你。”
“今日高公公特意来提点我,想必是受了陛下的意思,没有非分之想最好,以后见到公主,尽量回避,不要污了姑娘家的名声。”
“你一向是个懂分寸的人,其它的不用我多说了。”
去往后院的路是一条幽深小径,卫阎走在前,打着灯笼,微弱的光在黑夜里却极为明亮,虽然只照的净脚地下一小片地方。
穆忠齐的话犹在耳边回响,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情,像一个巨大的旋涡一样困住自己,他比谁都明白,李长乐,是他穆川招惹不起的人。
也许在李长乐的记忆里,骊山狩猎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但穆川知道,并不是。那一年,娘亲跳崖自尽,他被翁老先生抱回华山做门童,平素扫扫落叶,打打水。后来翁老先生把他送到清居阁,说那里有一位从皇宫里来的小贵人,年龄和他差不多,不过是女孩。
那个小贵人就李长乐,第一次见她时,她手里扯着风筝线,在山坡上奔跑着,后面不紧不慢跟着几个婢女,女孩欢快的笑声如山涧流水,她色彩斑斓的水袖飞舞着,惊了他一池春光。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颠沛流离,跟着娘亲四处流浪,日子很苦,吃的别人剩下的馒头,在此之前,没有像这样安稳过。
而那山坡上的小姑娘不一样,她锦衣玉食,肌肤白皙如同剥了皮的鸡蛋似的,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瞪起人也可爱无比,偶尔间伸出的小手,温软如玉,他越想靠近就越知道自己的不堪狼狈。他只能像一个小偷一样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守护着自己的秘密。
那个时候,他太小,不知道喜欢,感情,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后来那个小贵人要走了,他倚在门框后面,看着她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桥子,他在远远的望着,一直到了山下,他再也看不到桥子的影子了才回来。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北齐舞阳公主,陛下和皇后的女儿,万千荣宠尽系一人,他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什么。
江雪黛问他有没有过想法,怎么会没有呢?他穆川也只是一个俗人啊,而且他动心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啊,他还是清居阁一个小小的门童开始,他就曾在每个夜深人静时邪恶的幻想过,要把那个整天笑呤呤的娇软美女狠狠欺负,最好让她在他怀里无措的哭。
所以后来,他历经万苦,回到穆府,听从穆景禹的建议入了朝,可是她却去了皇陵守丧三年。再又后来,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的他在听父亲提及骊山狩猎时,主动提及参加,后来的事情,李长琰也猜到了,明明知道她骑射不精,故意在山脚下等她,射中她看到的猎物,这一切,不过是圆了他年少时,荒诞的一个梦而已。
他早该醒了,不管她亲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不会是真看上她穆川了,她的身边,有顾家小侯爷,有伯爵世子,有太多太多比他优秀的选择。
他早就卑微惯了,越是浓烈的吸引,越是让他不敢触碰。
卫阎猜到大厅里的谈话并不愉快,二公子虽然在府中不受重视,但对待下手却是宽仁,于是宽慰道:“老爷性子一向如此,二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穆川苦笑,“他说的没有错,人贵有自知之明。”
舞阳公主和二公子的事,卫阎也听到一些风声,但他看见的明明是公主上赶着追自家公子,但传闻怎么就是自家公子攀龙附凤了?“属下倒是觉得公主一片赤诚之心,公子敢作敢当,何错之有?”
“人言可畏你可懂?”
“有什么怕的,公子若是同公主心意相通,凭公子才能,日后也能领军挂帅,怎么就成了攀龙附凤了。”
这番话让穆川微微一怔,又唉道,“你倒是看得开。”
卫阎摸了摸头,又问道,“您喜欢公主吗?”
这么多天来以来,太子提醒他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江雪黛暗示他公主另有企图,就连父母也劝他不要有非分之想。卫阎是第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单纯问他喜不喜欢舞阳公主的人。
难得啊,这世上还有人在乎自己心里想法的人,他从怀里掏出那瓶花膏,他一直没有舍得涂,不是因为有多珍贵,而是这是长乐唯一碰过的东西,他时时带着身上,不为什么,只是觉得无比安心。
良久,他才轻声回答,“不敢。”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有些感情身不由己。
卫阎这就不明白了,有什么敢不敢的,感情不就是你情我愿来的吗?“公子,这世上女子再多,但愿意真心相待之人太少,一旦错过便是一生了,舞阳公主虽有些顽劣,但本性至纯,对您也是情有独钟,这些日子来,府上赏赐一直不断,可见其珍视,属下倒是觉得您不必如此在意旁人看法,如果喜欢就去争取。”
卫阎只是看到表面,更深一层的没有探究,他了解穆川的顾虑,劝他放开不想在乎外界的看法,但只要人活着,别人的眼光就不可能被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