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筱舒如临大敌般看着蜘蛛离她越来越近,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被浴汤弄湿的衣服此时似乎帖得更加紧了,让她格外难受。
傅老咦了一声,将那蜘蛛往前递了递,惊奇地问:“你不怕啊?”
“怕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恶心得很,你要用这玩意儿做什么?”
傅老只是笑,他走到慕筱舒的身后,将她的头发撂到了后面,露出了光洁的脖子。
慕筱舒可以听到蜘蛛在傅老手心爬动的声音,沙沙、沙沙的响,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恶心玩意儿是怎样舒展它的腿脚……
就在这时,一股冰凉感袭上了她的脖子,随后她感到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意志逐渐模糊。
慕筱舒醒过来的时候,人还在桶里。宋子儒在一边坐着,面有忧色,这回他也不嫌弃屋里臭了。
看到慕筱舒睁开了眼,他连忙问道:“感觉怎么样?”
慕筱舒混沌的脑子逐渐清明,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很光滑,什么都没有摸到。
“多久了?”慕筱舒没头没脑地问,“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没了,轻松了。”
宋子儒笑了起来:“没有多久,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去喊傅老过来。”
却是有什么东西没了,那没日没夜地敲骨吸髓的感觉不见了,她的身体在以体会得到的速度恢复。疲惫感、嗜睡,这些似乎全被清空了。
慕筱舒靠在木桶上,忽然感慨起来,健康的感觉真好。
“醒了?”傅老走进屋中,见慕筱舒还在桶里待着,笑着道,“可以出来了,还是你喜欢泡这浴汤?”
慕筱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么臭的水还能叫浴汤?简直侮辱了这个词。
她扒着木桶的边缘问:“那东西呢?”
傅老知道她在问什么,那只折磨了她许久的怪虫呢?那只蛊呢?傅老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对她说:“还在你身上呢。”
慕筱舒脸上的喜悦顿时消失,浑身的血在这一瞬间冷却了下来。
“蛊取不出来,老朽只是替你安抚它罢了。这东西顽固得很,若是强行取出,它会带着你同归于尽。老朽听说了你的事情,本来那一次你就要死了,若不是宋子儒那小子提前做了手脚,你现在恐怕已经躺在坟墓里了。”
“那该怎么办?”慕筱舒平静了下来,这个傅老还有话藏着没说。
傅老嘿嘿笑了两声:“老朽的确有办法,不如你先把自己弄干净了,我们再来谈?”
慕筱舒点了下头:“好。”
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懂。
傅老出去了,慕筱舒出了木桶,将一身湿漉漉的衣裳脱了,用一旁水桶里的水冲洗自己的身体。
清水从她的皮肤上划过,慕筱舒想到了东朔王都街头发生的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管那件事?
慕筱舒收拾好自己来之后,走到了外面。傅老在屋外坐着,宋子儒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两人似乎有点不愉快。
慕筱舒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傅老,我们谈谈吧。”
“听见了没有?”傅老对宋子儒说,“你小子先走开,老朽忙着呢。”
宋子儒冷笑:“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傅老,我们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少主,老头子我跟你的事已经了了,现在只跟这位姑娘谈事情,你走是不走?你要不走,小姑娘,我看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宋子儒脸上出现了愤怒之色。
慕筱舒见状说道:“你先去屋里坐一会儿,这的确是我的事,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宋子儒虽然不满意,可是眼下他也无可奈何。傅老虽然尊称他一声少主,但那只是口头上的。他们两人之间,并非主仆,反而更像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
宋子儒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进屋的时候,摔门的声音有点重。
慕筱舒跟傅老走了一段路,离石屋远了一些,找到了一张石桌。
她在傅老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脸上既无焦虑也无愠怒,平静地开口:“我现在感觉很好,这种状态可以维持多久?”
“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若是出了别的状况,老朽就不敢保证了。”
“别的状况?”
“正是,蛊是一种多变的东西呀。就算是最高明的蛊师,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掌控了蛊。你之前身体受损,本来就需要调理,嘿嘿,可是那只蛊也受伤了,所以它会不停地从你的身体里吸取养分。”
慕筱舒大致能明白傅老的意思,就相当于她身上多了一个吸血鬼,将本来就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她敲骨吸髓,她能好得起来才怪!
现在她虽然感觉好了,但是那玩意儿还留在她的身体里,是个定时炸弹,不把它拆了,慕筱舒就永无宁日。
“要怎么做呢?”
“还需要姑娘去找一样东西,老朽才能将这只蛊彻底拔除。这样东西名为冰蟾心,就连老朽都不曾见过,但它是蛊虫爱食之物,用它可以诱使蛊虫出来。”
慕筱舒皱眉:“你都没有见过,想必极为罕见。既然是诱,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代替了吗?”
傅老阴笑了起来,这一瞬间他的面部堪称狰狞,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让慕筱舒回想起那蜘蛛在他手心里爬动时的声音。
“小姑娘,你觉得蛊喜欢什么?”
慕筱舒还在因为他的狰狞表现而震惊,听了这个问题,第一反应就是……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恐,发现蛊真是邪物,天地间至邪之物。
“你肯定想到了,不错,它爱的是人的血肉!但在这之上,还有它更喜欢的东西,仅有这么一样,那就是冰蟾心。其余的东西,它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慕筱舒感觉鸡皮疙瘩又上来,说的难听点,她的身体就是蛊最爱的饵料,又怎么舍得出来?除非是有它更喜欢的东西出现。
“冰蟾心听起来像是蛤蟆,这东西要上哪儿弄?”
“这东西只有一个人有,而老朽正好知道他在哪儿。”
傅老的表情变得阴冷无比,浑浊的眼珠染上了仇恨的色彩:“老朽另有一个要求,请姑娘帮老朽杀了这个人!你不杀他,他也不会把东西交出来,这对姑娘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慕筱舒警惕地看了傅老一眼,傅老的仇人手上正好有她需要的东西,这样的巧合要说没有蹊跷,慕筱舒是不会信的。
“那个人是谁?”慕筱舒问道。
“他是老朽的师兄,你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那片黑树林了吧?那就是他的杰作!老朽跟这位师兄之间,也是一言难尽……”
傅老口中的师兄姓奚名泽,对傅老曾有大恩。据傅老所说,奚泽于他,亦师亦友,他的炼蛊之术多是奚泽传授。但是后来,奚泽性情大变,先是奸淫了他的妹妹,后又将她杀死,让傅老痛不欲生!
“慕姑娘,你觉得老朽年纪几何?”
慕筱舒打量了他两眼,傅老看上去至少六十岁往上,就算说七十,她也会相信。
“六十?”慕筱舒少说了一点。
傅老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六十?你肯定觉得自己说少了!以老朽这般尊容,就算说成七十也不嫌多!”
傅老的话说的很重,咬牙切齿的带着恨意,就连慕筱舒都感觉到了。
“慕姑娘,老朽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四十都未满!”
慕筱舒愣住了,她没有听错吧?就算一个人未老先衰,也不至于老成这个样子。这个傅老真的不是在说瞎话?
“哼,你肯定不信。奚泽杀了老朽的妹妹之后,对老朽下了夺命蛊!老朽虽逃得一命,却容颜早衰,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老朽对此人恨之入骨,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当年他下老朽身上的夺命蛊效果还在,老朽只要一靠近他,就会被他察觉,更别提杀了他报仇。”
慕筱舒听完这番讲述,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夺命蛊还在你身上?”
“不错,老朽也没办法将蛊取出。这些年来,老朽用了不少法子去找奚泽,想要抢到冰蟾心,但是全部以失败告终。奚泽现在居住在砾禾,你要去的话,老朽会告诉你位置。话我已经说完了,姑娘自己斟酌吧。”
傅老回忆起往事,心情很差,丢下这句就管自己走了。
慕筱舒在石桌边坐了许久,傅老的话她并不全信,一面之词,谁能判断真假?但是她中蛊是事实,她需要把它取出来。
其实没什么值得斟酌的了,不管怎样,她这一趟是必须要走了。
慕筱舒回到石屋,傅老正在鼓捣一个罐子,里面黏黏糊糊的不知道放了什么。慕筱舒对此视而不见,只是问道:“他在砾禾什么地方?”
砾禾在北望以东,东朔以北,靠近东海,是个小国。因为位置的缘故,它一直独立于几国存在。北望东朔等国在互相攻伐的时候,砾禾缩在一角,并没有参与,别国也忙得没工夫理它。
奚泽在砾禾居住多年,一直没有挪窝。砾禾王都以南,有一座小城名牟业,奚泽就住在那里。
慕筱舒记住了这个名字,傅老说道:“你还需泡老朽特制的浴汤三次,每日一次,结束之后就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