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进出慕筱舒房间的丫鬟,都是谭浩渊的心腹。这个来传话的丫鬟,在王府的级别虽然比绮青低一些,但绝不是普通的小丫头。
毕竟慕筱舒身体的状况,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拿这个大做文章。
“她来了啊?”慕筱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含戏谑看向谭浩渊,“王爷,有贵客登门,王爷是不是该前去迎接了?”
谭浩渊:“……”
此时慕筱舒的手臂再次缠上了他的脖子,虽没有什么力道,但却在无声地告诉谭浩渊三个字:不准去!
谭浩渊略感无语,她怎么就是这么不老实?嘴上说一套话,做出来的事情又是另外一套。
不过,他就是很吃这一套怎么办?
来禀告的丫鬟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她听见谭浩渊说:“本王去不了,怎么交代你自己看着办。”
那丫鬟微微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立即垂下头,轻柔地应了一声:“是。”
谭浩渊说的,是“去不了”,而不是“不在”,或者让她“再等等”之类的话。去不了就是有事,走不开,而人确实是在王府的。
领了命令的丫鬟进到了季清月等待着的厅堂之中,季清月听到动静,面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可是一见是个丫鬟,那笑意就很快消失了。
“王爷呢?”她有点茫然地问。
“王爷他在忙,今日无法前来见姑娘了。”
季清月顿时变得面无人色,她勉强地笑了一下,又说:“那我等他。”
“季姑娘,”丫鬟面无表情地说,“王爷他来不了,请姑娘不必等了,先行歇息吧。”
季清月脸上表情数变,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谭浩渊这样对待。
人既然在王府,为什么不能来见她?就算手头有事情,走不开,那也可以让她等一会儿,可是他给的答复,直接就是不能见了。不,不对,换做是从前,就算他正在和部下议事,也会以她为重的,何曾有过这样的表现?
季清月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模样来,咬着唇问道:“王爷现在……是不是和慕姑娘在一块儿?”
丫鬟听了这话,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淡地看了季清月一眼,应道:“奴婢不知。”
不知!她说不知!
若不是考虑到现在是在麟王府,季清月简直想直接摔东西发泄了,至于这丫鬟,她也非要给她好看不可!
什么叫不知啊?这丫鬟还能不知道谭浩渊在哪里,在做什么?她当然知道,只是……
只是受命于人,敷衍着她罢了。
季清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心底的怒火平息了,对那丫鬟道:“我明白了。”
那个丫鬟见状,出去去喊一个婆子过来,让她安排后面的事,自己则回去复命了。她走了之后,季清月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在茶几上重重地拍了一掌!
慕筱舒,你赢了,这一次她又输了。
她刚回来,慕筱舒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更糟糕的是谭浩渊居然还惯着她!季清月越想越气愤,不过她素来是个能忍的,她不怕,以后的路还很长。
门口,被丫鬟叫过来的婆子被那一声重响给吓了一跳。
她狐疑地往屋内看了一眼,随后进去说道:“季姑娘,您看这样安排行不行?今天还是住原来的院子,有什么需要的我另外去准备……”
此时季清月已经恢复了寻常时的样子,轻声轻气地说:“好的,有劳你了。”
“姑娘折煞我了,那么请这边请。”
季清月跟着这个婆子出了门,外面,桂嬷嬷迎了上来,她是和季清月一起来的王府。
桂嬷嬷之所以留在外头,就是想把屋子留给季清月和谭浩渊两人,让他们可以好好说些话。其实,这一趟回来,她的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就指望着谭浩渊看在从前的份上,态度能好一些。但是他的心思实在不好琢磨,桂嬷嬷觉着,季清月和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就看这一次的会面了。
但她没想到,谭浩渊人还没来,季清月却先出来了。
“小姐,这是……”
“走吧,先去洗洗尘,王爷有事,今天见不到他了。”
桂嬷嬷心里立即就是咯噔一声,直觉事情不太妙了。
季清月心事重重地看向前方,王府的一切她是这么熟悉,可是如今她却成了客。而原来,她本该是这里的女主人的。物是人非,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吧?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慕筱舒屋子门口,那丫鬟前去复命的时候,只见到了绮青。绮青朝她摇了摇头,她就顺从地退下了。
屋内,慕筱舒在那絮絮叨叨地嘀咕:“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小气?”
谭浩渊失笑:“你不小气,还有谁小气了。”
慕筱舒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挑眉道:“本姑娘就是气量狭小,上一回她设计害我,为了不让你为难我放过了她,可是这不代表我就不气了!我可以对你大度,对她可大度不了!”
“是是,本王知道。”谭浩渊随口应着,“本王这不是如了你的意了么?”
慕筱舒微微抬起身子,睁大一双澄澈的眼睛,盯着谭浩渊的眼睛看了半晌,最后说道:“算你有良心,没枉费我一番心意。”
谭浩渊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感觉到怀中轻了许多的分量,神情又严肃了起来。
“有功夫考虑这些事,不如多想想自己的身子。”
慕筱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好,懒洋洋地道:“宋子儒也不知去了哪里,好几天没见他了,看起来好像很忙的样子。”
谭浩渊闻言眼神微闪,不过慕筱舒没有看见,只听见他说:“他是该忙的,作为百汇商盟的人,谭嘉逸出事之后,他能闲到哪里去?”
“该不会失业了吧?”
慕筱舒觉得自己这想法挺好笑的,兀自笑了几声,随后闭起了眼睛,看样子是累了。
此时在京城之外,被贬为庶民的谭嘉逸背着一个包袱,站在高处遥望着皇城的方向,目中有留恋,有不甘。
那里有他追求了许多年的至高宝座,可是现在,他不得不离开,并且永世不得踏入这个地方半步!
事发之后,谭嘉逸失去了一切,如今全部的家当,就只剩了身上带着的这些。谭曜成没有赶尽杀绝,还给他留了一些盘缠,至于其他的所有,则全部充了公。树倒猢狲散,那些原先发誓一生追随他的人,这时也全跑了个精光,各自保命去了。
谭嘉逸收回目光,突然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这时,一个人影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白衣翩翩,看上去有些眼熟。
等那人走近了,谭嘉逸愣了一下,随后咬牙切齿地说:“是你!”
“俞王似乎并不欢迎小生。”宋子儒嬉皮笑脸地说道。
“俞王?你在讽刺本……我吗?”
他哪里还是什么俞王!
宋子儒道:“王爷此言差矣,只是在小生的心中,王爷始终就是王爷。就像您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一样,这一点是永远都改不了的。”
谭嘉逸脸色不好看,宋子儒的恭维对现在的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但是他还抱了一些希望,说不定眼前这个人……但他将这一点隐藏得很好,只是冷声道:“蛮族那边会出状况,你难道一点都不知情?我不信!”
“王爷,小生冤枉啊!”宋子儒面露惊讶地说,“小生负责牵线搭桥,并且用商路偷偷替王爷运送物资,其余的事,一概没有参与了啊。如今王爷您出了事,我商盟的日子就好过了吗?”
宋子儒连连摇头:“没有王爷坐镇,商盟一夜之间出了很多状况,小生应接不暇,好不容易才抽出了一点时间,来见王爷一面。”
对于这一点,谭嘉逸倒是信的。
没有了他的势力,百汇商盟在北望就没了靠山,做事多有不方便之处,从前得罪的人,这时候也该出来和他们算账了。
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
“你特意跑一趟,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道别的吧?”谭嘉逸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状似漫不经心,却含着希望看向宋子儒。
“小生当然不只是来送别的,不知道王爷如今有什么打算?”
谭嘉逸撇开脸:“并没有什么打算。”
“那……小生倒是有些建议,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听上一听?”
宋子儒和谭嘉逸在城外相对而立,商谈了许久,最后似乎有了结果。
宋子儒道:“如此,小生便不送王爷了。若心,你跟着王爷,护送他一程,以防有心者作祟。”
话落,身材苗条的若心不知从哪儿跃了出来,抱拳应了一声“是”,声音清脆,眼神冷漠。
谭嘉逸斜了若心一眼,不再多言,抬步离开。
若心略一迟疑,向宋子儒道:“主子保重,若心完成任务后,即刻赶回来。”
宋子儒没有应,而是如谭嘉逸方才所做的那般,抬眼望向皇城的方向。
谭嘉逸出事之后,百汇商盟很是混乱了一阵子。宋子儒好不容易才让局面稳定一些,只是如今的情况依旧不乐观。
以赵甫七为首的一班人趁机对商盟发难,让商盟损失惨重,继续这么此消彼长下去,商盟在北望的布置一个不小心就会毁于一旦。
宋子儒想到了一个人来,唇角一勾,信步往城内走去。
走了一个谭嘉逸,他还不能去请另一尊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