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路夏日炎炎,但是因为心境与以往大不一样,这次回去所办之事半是忧伤半是怀喜,故而倒也没有走得多么艰难,一路顺风顺水没用七八天就到了上京的官道上。
陛下愈加的?年老,暴戾的同?时又格外的?开恩,就像个胡闹的老小孩见着不满意的就先一通治,过?后自己一琢磨又就悔了,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积点阴德,为子孙积点善德,因此又常会下发?一些赦令。
久而久之,这抓人放人就跟闹着玩似的?,却跟底下的?老百姓没啥关系,谁让陛下看不顺眼的都是跟前人。也就是当官的?,越有权势越活得谨小慎微,越无权无势越活得自由自在。
林昔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说不好奇是假的?。季云知的娘到底是什么样的高官才能被陛下看不顺眼然后全家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呢?
不过?据说出嫁男不入罪的?赦令一出,京中多少官员子弟忙着嫁子,最厉害的一次,一天之内有十?多家同时迎亲,那场面…
林昔暗道这陛下不会是红娘转世吧,一个命令造就了多少鸳鸯红线。
可悲可叹。
又行了一天半,终于顶着落日的余晖一行人进了京城,城门恢弘威严,只外观便显出格外不同?来。
马婶“吁”地一声将马车停在了城门内的?停靠点:“主人,先找落脚的?客栈?”
他们三人出行,马婶尊林昔和季云知为主人主君,既妥当又方便。
林昔不懂京城便去看季云知,他在这京城已经没有落脚的?地,但总比她熟悉。
“你想住哪里?”林昔问。
季云知张口说了一个地,然后笑话?她:“好像我住哪里你都能安排上似的。”难不成想住王公大臣的院子也行?
轻瞥她一眼,又敛了敛心神:真的?回?来了。
马婶愣了愣,不确定地又唤了声:“主人?”
“听…主君的?。”林昔觉得这样说话?好羞耻啊,可是每次自己郎君、主君的?喊着季云知,他的?眼睛就会特别的亮,精神也会十?分亢奋,明显特别特别的喜欢自己这样喊他。
那就…喊吧。
“太好了。”果?然,季云知很雀跃:“马上我就可以告诉娘爹,我成亲了,我有妻主了。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嗯,不是一个人。”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马婶驾着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前走。
季云知要去的是她前主家附近的?一间客栈,有那么一两间房推窗还就能看到前主家,一览无余。
季云知一进店就要了那两间房,惊得马婶直冒汗。
瞧他这熟门熟路的样子,以前肯定来看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这是早就知道了前主家的?存在?亏前前主家一直沾沾自喜,不止一次骂府里那位主君和公子是蠢货。
可如今看来,到底谁才蠢呢?
进屋之前,马婶把这件事讲给了林昔,林昔点头说:“知道了,谢谢马婶。”
“嗨,既尊了您是主子,那您以后就是我老马的新主子了,只要您不嫌弃膈应用得放心,我以后命都是主子的?了。”马婶这一番表态为的是自己的?前程,也是间接为宋叔表衷。
她看得出来,林昔起码比前主家强多了,跟着她起码没那么多腌臜事。
林昔哭笑不得,摆摆手让她自去了另一间屋。
她和季云知一间,推门一看他还真开着窗怔愣着正盯着某处宅院,连她走到跟前了都没反应。
“就是那家?”林昔望过?去,眉头皱了皱。
她以为怎么也会是个漂亮的大宅院,结果?还不如她们王家洼的?院子大。
房屋倒是很讲究一个小小的两进院。却因为占地面积小显得十?分逼仄,站在院子里感觉要转不过?来弯似的,院里院外站满了人,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林昔想说是不是认错了,可看季云知的神色,总觉得没认错。那这是怎么回?事?
家里女主人没了,挂的?不是白而是红?这是什么道理?
隔壁的?马婶也瞧见了,骇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去敲隔壁门,刚抬手林昔他们也从里面出来了。
季云知头戴帽幔遮住了容颜。
“我们下去逛逛。”她指指后面那条街,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在其中也不会打眼。
马婶点头,手里也拿了顶帽子,这是之前赶车遮阳用的,要不然人得晒秃了皮。
“我也下去打听打听。”她说。
三人分作两拨,去打听这家到底怎么回?事。前后连三个月时间都未满,为何家中就白事变喜事?
林昔不由得想起马婶带回去的消息,正在议的?两桩亲事,其中一桩是为了主家小姐的?前程。
现在这是季云知的娘一死,外头这位便没了顾忌,竟然不顾孝期赶着嫁儿帮女吗?
林昔不由的想:如果?他当初被带回?来,是不是也得被逼着嫁人?或许更糟糕?被逼着带孝嫁人?或许再糟糕一点被逼着带孝嫁人却是好姻缘是外头儿子的?,坏姻缘是季云知的?
她紧紧握住季云知的手,感觉到他也在微微颤抖。
“云知,”她的手又用力握了握,偏过头对他笑笑:“你现在是我的?郎君,已经是林家的夫郎了呢。”
所以不用怕,不用担心,那些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因为他已经有她了。
“嗯。”季云知定了定心神,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心里念着:我有妻主,我妻主是林昔,林家是我家,我现在是林家人了,我有新家了。
一遍遍念着,一双眼睛渐渐坚定有神,脚步也越发?的?稳健有力向前走去。
两个人在临街的?一个茶铺坐下,要了两碗茶,一盘小点心。
林昔趁机向茶老板打听:“前面那街上有喜事?”
“是,主家大方,凡来往街坊路人,都能过去讨一份喜,两位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凑个热闹。”茶老板虽笑着,却能看出带着些苦涩。
她略想了想便明白了,赞道:“老板这茶不错,很香。”
“嗨,香有什么用,要钱的再?香也比不过?免费的。更何况还是沾着喜气的?,就是泔水也是香的?。”茶老板摇头苦笑。
原来那边热闹了,茶铺生意却一落千丈,茶老板能不苦,能不急?
“这都摆了七天了,不知道的?还当是做法超渡呢。”茶老板嘀咕一句,林昔和季云知隔着纱幔对视一眼。
一摆流水有摆三天的、五天的、九天的,摆的?时间越长代表着越满意。
林昔也是前段时间在王家洼了解的这些,但因为她和季云知只是定亲,所以只摆了三天,王景红亦是。王景红当时还开玩笑,说成亲的时候一定要摆上九天。
“看来是桩好亲呢,要摆九天?”她问。
“真摆九天我直接关门好了,就七天。”茶老板擦着桌椅:“要不然说跟…”
话?说一半,才惊觉晦气,连忙向林昔他们道歉:“客人对不住了,最近生意不好就唠叨了两句,客人别怪罪。”
“无妨,我郎君正好喜欢听这些趣事,老板要是不忙可以再?多讲些给我们听。”林昔笑道。
茶老板守了一天也就等来林昔他们这俩客人,哪里忙,也就不客气地坐在了隔壁桌,讲起这桩喜事来。
“不过?没准也确实想做做法事。”茶老板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灌进肚:“两三个月前,这家刚办了一场白事,估计是嫌晦气,借机做法除除厄运吧。”
“家里有了白事还这么快办喜事?”林昔佯装诧异地问,手在桌下缓缓握住季云知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茶老板摆摆手,笑道:“一个不相关的远房亲戚,还值当主家多重视。”
“不相关的远亲?”季云知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他们…”
“郎君别急,”林昔桌下的?手用力收紧,再?拍了拍他的?手背:“听老板慢慢说。”
又扭头笑着对茶老板说了个请。
茶老板便继续说道:“这一家三口说来也可怜,妻主早亡留下孤儿寡父过了这么些年,前段时间…”
茶老板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衙门里不是总抓人嘛,一家远房亲戚就托上门求他们救上一救,然后这一家心善,就帮了,谁知道救回?来一个白眼狼,竟然要欺负那寡父,幸好没得逞被发现后自己慌张逃窜中摔死了,也算是报应。”
“要是我遇到这种白眼狼,死了扔乱葬岗也就是了,这家人呀,菩萨心肠还给葬了。结果?这不就冲撞了,估计是请了高僧来破解这才摆了七天流水来渡。”
季云知已经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白眼狼?菩萨心肠?远房亲戚?
“呵!”冷冷一声哼,他被气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林昔听完这席话也像做梦一样,紧紧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作,继续问茶老板:“那这是他家小姐娶亲?不知是哪家的?好公子?”
“嗨,客人哦!”那茶老板挤眉弄眼一番:“你当我为什么不真收了摊子回?家去?还不是为了看这一桩奇姻缘!”
“可不是他家小姐公子婚嫁,是那美寡夫!改嫁!”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