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大家伙快把这一片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小铃铛的影子。
张夫郎哭得嗓子都哑了,张宛也急得上了大火,双目赤红。这可是她年近三十才盼来的第一个孩子!这可是她张家唯一的血脉啊!
原来,这张夫郎身体不好,自十六岁和张宛成亲后就一直吃药调理身体,养了十多年身子才有了这一个宝贝疙瘩,如今却……
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嘛。
林昔也急,倒不是怕这些邻居找她麻烦,只是不想那样一条鲜活的生命自此结束。
这件事也惊动了村长,派了王景红另带着一批人赶过来。
一碰面王景红就焦急问道:“找着了吗?”
村民们摇头,张夫郎掩面痛哭。
林昔心情悲痛,抬头看过去正巧看到她肩上背着的绳索,灵光一闪有了主意:“下去找!”
他们一直都在山路上找,有些浅沟和灌木草丛能拨拉的也拨拉开去看,现在只剩下几个深沟和坑因为进不去而没查探过。
她来到王景红跟前,伸手要绳子。
王景红皱起眉头:“你干嘛?”
“绑了绳子,下去找。”
“你?”她难以置信道:“你肯下去?”
她带了绳子来就是准备要派人下去的,只是山道两旁的沟她太熟悉了,有那么两三处不仅深还陡峭,如今又刚下了几天雨,沟里肯定积了水洼,泥泞不堪。
她自己都不愿意往下探,而且太阳西沉天渐渐黑了,没人知道下面会出现什么状态和意外。
王景红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昔直接把绳子拿下来,紧紧的绑在了自己腰腹上,绳子的另一端递到了她手里。
“什么?”王景红还没反应过来。
林昔看看她,转身把绳子交给了张宛:“抓好。”
多余的话一句没说,甚至没有任何的犹豫,抓着绳子攀着沟沿慢慢滑了下去。
张宛手上的绳子一溜,吓得她赶紧抓紧,后面又来了两三个力气大的村民,合力拽紧了。
王景红这才回过神来,她愣了愣,微微皱眉不明白林昔这是做什么。装这样子给谁看?总不能是真的变好了吧。
一边想着,她一边从另一个村民肩上抓来一条绳子往自己腰上绑。
“景红?你可不能下去,还是我来吧。”这人顾忌着村长,可不敢让她出事。
“怎么?你们这是没本事抓不紧绳子还是想故意松手害我不成?”王景红扬声问。
“那哪敢啊。”这人刚说完又觉得不对,忙道:“不是,咱们哪是那种人,咱们王家洼就没有那种脏心思的人。”
“对,咱们王家洼可没那种脏心思的人。”王景红一亮声:“别废话,找人要紧。”
一时间,众人分做两三拨,没人顾得上去想这林昔此时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也没人去细琢磨王景红话里又是个什么意思,所有人一门心思只想快点找到小铃铛。
时间飞逝,拖得时间越久,那小姑娘的生机就却渺茫。
她不声不响,不是摔晕了就是吓晕了,若是吓晕还好说,如果真是摔晕了……
林昔站在沟底拉了拉绳子:“没有。”
沟里已经漆黑一片,若不是上方人影攒动,这活儿她是绝对不会接的。再心下不忍也不会管。
毕竟……她怕啊!
脚下一堆的烂泥踩着软趴趴的,偶尔抬脚时还会发出嘬的一声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着她的脚似的,真是瘆人。
深吸一口气,被人拉着攀了上去,她问:“还有哪没下?”
“那边。”
来回进坑让她染了一身的泥渍,尤其是脚下的鞋子,更是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要不然怕没得穿,林昔早就扔了。
“能不能借一下你的火把。”她往那沟里探了探身子,漆黑一片,怕自己中途人没找到先给自己吓晕,她把目光盯到了村民手里的火把上。
“哦,哦。”那村民没想到林昔会主动向她借东西,还…这么有礼貌?仿佛自己要是不借她也不会恼似的。村民愣了愣慌忙将手里的火把递了过去:“给。”
“多谢。”
村民:“…那个,慢着点。”嘱咐她注意安全的话有点说不出来,但提醒一句倒还行。
村民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腰板都直了些,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有了光林昔心里踏实多了,身子刚下进沟里,就有了发现。
“找到了!”她激动得直晃绳子:“看到了,我看到滑下去的痕迹了。”
上面的村民听了也激动起来:“找到了找到了,找到小铃铛了。”
张夫郎跌跌撞撞奔过来:“在哪,小铃铛在哪?”
林昔已经滑下去了,速度快得火把都差点灭掉,一路滑下来,她这心里更有底了,掉落的痕迹很明显,还有疑似小手的抓痕。
当时小姑娘一定吓坏了吧,她呼救了吗?是自己没听见还是还没来得及呼救就又掉下去了?
林昔是个很有些感性的人,若是没遇到的事她可能没有多少感触,但亲身经历过的话……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因为知道下面可能有人,她连下脚的时候都小心了许多,就怕把孩子踩着。
结果这慢悠悠的一脚落在实地后,她的心猛地一沉,沟里的水积了很多,直漫过了脚脖子快达小腿了,而且这个坑面积不小,如果是一个人一路从上直溜溜滑下来的话……
张宛在上面大声问:“找到了吗?有吗?”
张夫郎捂着嘴浑身打颤,他既想听到消息,又害怕听。
林昔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举着火把四处寻,手在能看得到的地方摸索,脚在泥潭中忍着毛骨悚然一点点蹚……
“到底怎么样了,林昔你倒是给句准话啊!”张宛急得来回打转:“不行,我得下去瞧瞧。”
林昔这才瓮声答了一句:“都是水……我,我在找。”
“啊!我的铃铛!”张夫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厥过去。
王景红一把拽过张宛:“先去管你家郎君,我下去。”
张宛急得团团转,想下去又担心自家郎君,可不下去……
“老天啊~你这是要我们一家子的命啊。”扑通一声也瘫得摔在地上,痛哭流涕。
王景红开始准备下去,林昔还在慢慢摸索着,突然感觉衣角被人拽了拽:“姨,姨姨?”
林昔:“……”
全身寒毛竖立,那边她刚刚才摸过看过蹚过,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把她当仇人了?
“铃,铃铛?”她吞咽着口水,轻声问:“你,你掉下来怎么不喊我?”
“姨姨,冷。”
林昔真的吓死了好不好,她手里明明有火把了,怎么还…还招来了东西。
而且头顶上还窸窸窣窣传来声响,人声不断的,这小鬼是死得多冤屈才一点不怕的。
衣角又被拽了拽:“姨姨,我饿。”
“饿,饿饿,饿啊。”林昔心想,饿了我也没办法啊,我不能让你把我吃了吧:“你你你想吃什么?”
“林昔!”偏巧头顶王景红在喊她。
王景红下来的急,没拿火把,隐约见着下面火光映照下有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好像还都是活着的,不由得放下心来:“太好了,你找到小铃铛了?她没事吧?”
“我,我不知道~”林昔手直抖:“你,你也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了,你快带她上来。”王景红拽拽绳子,往上喊:“不用往下放了,林昔找到小铃铛了,马上就带她上来。”
“真的?”张宛腿上马上就有了力气,一路爬到坑边颤声问:“我闺女她……还好吗?”
王景红朝下张望了一下:“应该……挺好?反正找到了这心总算能安下了,你看这事闹的。”
她这边麻利的被拽上去了,林昔仰着头看着那隐约的灰影扑簌簌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只有隐约的火光和人声,欲哭无泪。
沟里阴冷瘆人,还有个非人之物……有谁来救救她啊。
不对!王景红的表现好像…莫非真的是小铃铛?
她强压下恐惧赶紧往身侧看,小小的一团站在她脚边,手正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小铃铛?”
火光中小铃铛嘴角微翘,刚露出一点白牙就被风吹得抖了抖身子,委屈地撅起嘴来:“姨姨,冷。”
又冷又饿的何止是她,这里所有人怕是都不舒坦。
林昔把火把插在地上,一把将人抱起来,摸摸手脚和脸:“热乎的,太好了,热乎的。”
瞬间不怕了。
张宛在上面急得大喊:“林昔,铃铛,铃铛!”
“娘。”
弱弱的一声让人喜极而泣,张宛锤着地又哭又笑:“是铃铛,没事没事,是铃铛。郎君,郎君,找到了,找到了。”
这才紧赶着到了张夫郎身边,抱着他又是掐人中又是用力摇,还真把人给弄醒了。
“郎君,找到铃铛了,活着,活着呢。”
“啊~”张夫郎长舒一口气,这口气终于顺下来了:“铃铛啊~”
林昔把铃铛护在怀里被村民们缓缓往上拉。
“你躲在哪里?”她问。
铃铛不太懂什么叫躲。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在下面做什么了?”
铃铛突然想起什么伸出一只手来:“睡觉。”
火光下,她的眼睛映着天真的神采。
林昔借着火把的往她手心一看,竟然是只蜗牛。
“你,和它睡觉?”
“嗯。”说着小铃铛还揉了揉眼睛,瘪瘪嘴:“肚肚饿。”
“……”林昔彻底无语了,之后又问她有没有受伤,身上哪疼不疼,她都摇头,只说冷,脚凉。
“铃铛,小铃铛~”上面一群人等着接她,张夫郎一见着她的脸就扑过去把她从林昔手里抢过来,紧紧抱住。
“哎哟哟,小心点。”
“别孩子出来了你又栽进去。”
“快查查孩子身上有没有伤。”
“摔到哪了?”
“怎么也不知道回个话。”
“孩子还小,还小,别吓着她。”
“既然找到了,赶紧先回去,请个大夫来,其他的等孩子没事再说。”
“哎,哎。”
一群人乌泱泱冲下了山,张夫郎抱着孩子不撒手,张宛急忙先跑回去请大夫,其他人护在左右商量着:“这两旁的沟啊,确实该填一填了。”
“以前也说过,只是没出过这样的事,说过也就忘了,这回是该重新议一议了。”
“村子里有不少孩子呢。”
林昔坐在山路上休息,她全身上下全是泥污,尤其是鞋子和裤管里不知道灌了多少泥浆,如今被夜风一吹又冷又沉,扯着被划扯了好几道口子的衣袖,她往后一仰望着满天星辰直发呆。
火光摇曳,星光闪耀,每个人都有归处,每颗星也都在天幕之上有固定的位置,除非陨落否则万年亿年不变,而她呢?
举着火把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本来低落的情绪在看到那两块平整的大石块垒在自家院门外时瞬间有了起伏。
“怎么样?回来了吗?”
“回来了吧,你看举着火把那个,哎哎哎,快走,是她,停下来了。”
不远处也不知道是哪两个藏在暗处交头接耳。
“你确定那石头是她要的?”
“应该是吧,看她搬一天了。”
“也不知道弄来干嘛。”
“谁知道呢。”
“今天她怎么突然变得像个人了?”
“谁知道呢。嘿!乱说什么,那本来就是个人。”
“是是是,这一天天的,累死人了。”
“赶紧回家吧,冲个凉好好睡一觉。”
“哎,明儿见。”
“明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