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和天兰、龙涣三个人，是从苦难里一起走过来的。
天兰对龙涣一直是什么心思，他更清楚。
他一点都不相信，也无法相信，天兰会害龙涣。
黑水挣扎着道：“这肯定有什么误会……”他掌心里出了一层汗，自言自语似的道：“现在也没其他东西，可以证明，天兰和烛龙族有来往啊……而且，要从大祭司谷跑去烛龙族报信，少说得几天的时间，天兰不在谷中的时间，最多不过一日，这一天之内，她怎么可能跑去烛龙族又跑回来？”
秦湘闻言，扬了扬眉，这话是有些道理。
但……
“万一烛龙族的人，一直在大祭司谷附近呢？”秦湘回想着逐风几个人的状态，猜测道：“他们一群人伏击我们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风尘仆仆，一路赶过来的模样，个个精气神十足，孔武有力，倒像是早已在附近好吃好睡地等着我们。”
只不过，大祭司谷内已经增加了防守和巡逻的人。
那些烛龙族的人，肯定进不来。
进不来，就不能够确定他们从谷中出发去山里的方位。
想要在偌大的山林里，没有丝毫线索，就蹲守到他们，并不是容易的事。
通过这些线索，只能说明，烛龙族的人，早已在大祭司谷外蹲守，而大祭司谷内，确实有人向烛龙族通风报信，得到了他们进山的方位，烛龙族的人才能够尾追到他们。
那么，在时间段内，离开了谷中，找不到踪迹的天兰，确实很可疑。
黑水通过秦湘的讲解，同样想到了这里，握了握拳头，还在为天兰辩解，却像是垂死挣扎。
“……那也不一定……天兰当时不在谷中，也许是她有什么事要处理，而且也不能确定，那个时候，其他人都在谷中，万一在那段时间里，还有其他人出去，不是不可能的！”
龙涣闻言，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问：“这话，你自己信多少？”
黑水：“……”
他的面皮紧绷了一瞬，很快又垮了下来。
昨天龙涣一出事，他就让人把大祭司谷内的人都召集起来，一部分由黑云等人带着先进山去找，一部分由他带着，镇守大祭司谷。
那些老弱妇孺和奴隶区的人，都被叫出来了，他特意点过的。
那个时间段内，不在谷中的人，只有天兰……
只有天兰！
黑水的垂死挣扎，彻底成了一盘散沙，被风吹散。
秦湘看他面如菜色，大概是有些接受不了，想了下，道：“其实暂时没有其他证据，确实没办法证明，就一定是天兰。”
黑水闻言，唰地一下抬头看她，不敢置信，她居然替天兰说话。
龙涣也偏过头，看向她。
秦湘对上他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淡声：“我这不是替天兰说话，我只是实话实说，我这人一向，只看证据。”
龙涣顿了片刻，“说得没错。”
黑水迷惑了，他搓着手，不安地呐呐：“那现在……”怎么办？
天兰这事怎么处理啊！
龙涣知道黑水要问什么，斟酌起来。
秦湘心里有事，见他们都不说话，忍不住拽了拽龙涣的衣袖。
龙涣立即朝她看来，“怎么？”
“高岭土的事儿，大祭司，你忘了？”秦湘提醒道。
“……”
确实忘了。
龙涣听她提起，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
黑水恰到好处地问道：“什么是高岭土啊？”
秦湘闻言，跟黑水解释了一通，顺便说明，她和龙涣在山里山坳内时，发现了高岭土的踪迹。
龙涣跟着说：“那东西很重要，回头黑水你亲自带些人过去，把那些高岭土都挖回来。”
黑水知道高岭土是什么东西之后，也有些激动，“还有这么好的东西？”说着，他又皱起眉来，“但我一走，大祭司谷里怎么办？”
龙涣顿了下，道：“让提兰阿妈去管女奴。”
黑水啊了一声，茫然：“那天兰呢？”
“她现在就别管这些事了，让她休息。”龙涣淡淡，嘴上说的客气。
但他这明显是防备起天兰。
黑水不是看不懂。
“……不行吧。”
黑水闻言，犹豫地皱起眉来，对上龙涣质疑的目光，他声音虚了不少，强撑着道：“过一阵子，就是交易换物的日子了，我还得去挖那些高岭土，要是再把天兰拉下来，到时候就没人管那些外人了，提兰阿妈年岁很大了……”
秦湘听到了个新鲜词汇，微微坐直身体，好奇地问：“交易换物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大陆上的一种习惯。”黑水瞥了瞥龙涣，知道他不爱说话，自个儿向秦湘解释起来。
早先他们大祭司谷内，在上一任大祭司时，就定下来了一个规矩。
每年的年中这段时间，各个部落，不拘着是人族还是兽人族，都可以拿着族内多余的东西，到大祭司谷外，与其他部落的人，交换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个规矩，已经保持了十多年。
为此，大祭司谷外，特意劈出来一片空地，每年的交易换物，都会在那里举行。
因为来的，不仅有人族还有兽人族，就需要有第三方的人，维持和平。
人族和兽人族，一向是你争我抢，无论是食物，还是地盘，两方都是抢来抢去的。
因此，两大种族的族人之间，有很强的仇恨，你看不上我，我看不惯你，见面必掐。
大祭司谷是举行交易换物的地方，所以，维持和平，不让两大种族打起来的责任，就落在了他们身上。
往年都是黑水和天兰一起看管市场的。
龙涣天生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且不少人畏惧龙涣，他一出场，热闹的交易市场，便会瞬间冷静下来。
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每年交易换物的时间，他便不会离开大祭司谷，免得去冷场。
而来参加这种交易换物的人很多，黑水和天兰，各带一队人，看管起来都很勉强，稍有不慎，便有人在他们照看不到的角落打斗起来。
每年到那时候，黑水和天兰都很头疼。
今年虽然还没开始，但黑水已经可以预料到那场面。
黑水刚领了新任务，需要去挖高岭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个任务。
如果再在这个时候，把天兰拉下来，不让天兰再管理大祭司谷内的事务，等到了交易换物的日子，只怕大祭司谷内外会陷入一团糟之中，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折腾成什么样子。
黑水是想让龙涣，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让天兰先顶过这段时间，他们同时查查看，烛龙族和天兰到底有没有联系，再来处理天兰。
龙涣却不愿意这么做。
听闻黑水的话，他的手指，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了几下，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处理才更为妥帖。
余光瞥了一眼秦湘。
她靠在山壁上，似乎凹凸不平的山壁，靠得并不舒服，她下意识地稍微动了动。
龙涣忽然道：“让提兰阿妈过来，以后女奴那边的事情，让提兰阿妈跟秦湘一起看管。”
刚挪动了一下的秦湘，怔了一下，错愕地抬头看他，眸子里少见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扯到她头上了？
秦湘怀疑道：“……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黑水也是一脸懵，“大祭司，您……”
龙涣直接看向秦湘，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开，道：“提兰阿妈是族内的长辈，很好说话，她很厉害，能够帮你。”
“？”
秦湘一脸不可思议，“不是，这是帮我的问题吗？龙涣，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难不成是要我接手看管女奴那边的事儿？”
不是吧？
她期待龙涣说一个不是。
然而。
龙涣的回答，注定让她失望。
龙涣看着她那意外呆萌的模样，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笑意，身子往她这边倾斜，慢悠悠地道：“不行吗？”
“你觉得行吗？”
秦湘满脸一言难尽地反问。
她觉得，龙涣是疯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交给她。
就算龙涣肯，大祭司谷里其他人未必肯。
而且天兰一直负责带领和看管大祭司谷内的女人，有不少自己的亲信。
她个无根无基的人，突然接手过来，只会吃力不讨好，被人下绊子，给自己惹一身骚。
这么吃力还讨不到好的活儿，她才懒得碰。
龙涣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脸认真：“怎么不行？”
秦湘：“……”
她有些头大，感觉说不服龙涣，便求助地看向黑水。
黑水被绕晕了，现在也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
对上秦湘求助的目光，黑水挣扎了几秒道：“大祭司……”
他的话还没说完，龙涣就朝他看过来。
黑水刚挣扎着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卸了个干净，他立即紧绷起嘴角，不再吭声。
秦湘算是明白了，在大祭司谷里，龙涣真的就是个地头蛇！
她反手握住龙涣的手，晃了晃他的胳膊，皱起眉来，语气认真，“我没接触过这些事，我觉得不行，你这突然让我插手，要是我弄出事来怎么办？要是真出事，我自己丢人也就算了，要是旁人想起来，是你让我接手这些事的，大祭司你就得和我一样丢人了，何必呢？”
龙涣定定地看她，顿了一会儿，像是很不理解似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觉得，你不行？”
他是真的有些疑惑。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单纯觉得，秦湘很厉害。
是他见过的，所有雌性里面最厉害的。
无论是性格还是手段，都很强。
让她管控那些女奴和大祭司谷里的雌性，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他坐正过来，直视着秦湘，继续道：“我说过的，你很厉害，现在只有你接手更合适。再说，还有提兰阿妈可以帮你，为什么不肯？”
他很疑惑，“以后你做了我的伴侣，这些事情，你也得接手，我只是让你提前熟悉，不好吗？”
秦湘：“……”
她都不知道，龙涣已经想到那么远去了。
黑水本来一直在犹豫，他都听晕了，不知道哪种好，哪种不好。
在听到龙涣说的最后一句话时，他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也是。”他看着秦湘说，“以前让天兰管那些雌性和奴隶，是因为，大祭司没有伴侣，但如果大祭司有伴侣的话，就应该是大祭司的伴侣来管这件事。”
大祭司谷里一向认为，事务都是应该由大祭司和大祭司的伴侣共同管理的。
大祭司负责每年的定时祭祀以及一些外务，大祭司谷内的雌性以及外面送来的奴隶，则都应该由大祭司的伴侣来管。
龙涣从前没有伴侣，而天兰和黑水，是跟他一起长大，共同走过来的人。
同时，除了龙涣外，大祭司谷内地位最高的，就是天兰和黑水。
除却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辈外，天兰便自然而然地接管过了那些女奴和雌性。
从前黑水觉得，天兰迟早会成为龙涣的伴侣，心里默认了，这些本来就该是天兰来管的。
而龙涣一直不提找伴侣的事情，他一直以为龙涣还未到发情期，也就没提过。
可现在龙涣到了发情期，有了选定的伴侣，却不是天兰，而是秦湘。
按照大祭司谷的规矩，就该是秦湘接管过天兰的权利。
黑水之前一直绕在里面出不来，现在倒是豁然开朗。
无论龙涣和秦湘这次出事，是否和天兰有关，天兰都应该把手里的权利交出来。
这个时候，让天兰交权，未尝不可，甚至可以说，是培养大祭司的伴侣管理能力，而不是针对天兰。
这样的话，既保住了天兰的颜面，又把天兰手里的权利拿掉了，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这么一想，简直一举数得。
黑水一边想着，一边就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说出口。
龙涣点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或是他亲眼看到，他也不愿意相信天兰会对他下手。
在很大的程度上，他也想保全天兰的颜面，不要闹到最后撕破脸，抹去了往日的情分。
秦湘听到他们俩的考量，不是没有道理，她沉思片刻，还是蹙眉。
“不能直接让提兰阿妈接手吗？”
这话一说出口，秦湘也知道不可能，耸肩道：“好吧，如果让提兰阿妈接手，那就没有正当理由，从天兰手中拿权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