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内的一处温池,正有?一个妖艳妩媚的女子潜在其中,她如同一条鱼儿,尽情的享受着水波带来?的温和感,一个嬷嬷将灯笼里的灯芯挑了挑,使得这片小天地的光亮更甚,因此也照亮了那女子的面容,这时才注意到?,她发丝中偶有?华发,眼角的纹路让她更显女子成熟的风韵。
“蕊夫人?。”
如蕊慵懒地抬起眸子,睨向她的心?腹嬷嬷,道:“可是郡王回来?了?”
这嬷嬷从?如蕊进郡王府前就一直跟着她,可谓是如蕊最信任的人?,加上她的儿女都在如蕊的铺子里做事,所?以二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徐嬷嬷对她使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个人?懂得眼色,如蕊皱起精致的眉头,接过徐嬷嬷手里的外衫,优雅地披在自己?的身上,在徐嬷嬷的伺候下回了她的屋子。
现下只有?她们,再?无旁人?,所?以徐嬷嬷就压低声音说道:“姑娘给老奴传话,说是她得了怪病,想?请夫人?你让郡王给她请个太医。”
如蕊艳气的眸子水波潋滟,即便现在生着气,可她的娇嗔却让人?不由得就酥了骨头,她现在的一颦一笑已经练成了她深入骨髓里的反应,怎么妖娆怎么来?,因此她在面对徐嬷嬷的时候也改不过来?她的这种举止。
“她难不成真的把我当成了郡王妃吗!太医是随随便便就能请的么?我在郡王府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才得到?了郡王的宠爱,我一步步走的如履薄冰,她可曾担心?过我?就一个病而已,费得着请太医?长安城里的大?夫都死绝了吗!”
徐嬷嬷也从?心?里觉得李桃聘实在不懂事,可当着如蕊的面前,她也不好贬低章嘉尔,只能小声的安慰她几?句。
如蕊眼神满是失望,她玉手纤纤,抚过眉梢,叹道:“我本就是靠美色蛊惑男人?心?,现在我花期将败,又没有?孩子做依仗,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
“夫人?,您不是还有?姑娘么。”
如蕊不禁冷笑,勾唇讥讽道:“就她?我都不想?承认她是我的女儿,没有?随我的半点儿聪慧,和她那短命爹倒是一模一样。嬷嬷,你说我当年容易么?为了能让她有?个好的归属,我做了那么件亏心?事,换了将军夫人?的亲生女儿,可她呢?自从?认回了她,我就没清净过!”
“夫人?,这事罪不在您的身上,全?是将军夫人?身边的丫鬟所?做,如果不是她起了歹念,又怎会让您舍得把姑娘送在别的夫人?身边呢?”
徐嬷嬷这番话不过是为了安慰她的心?,当年她刚生下女儿没多久,就被?郡王给看上了,所?以李桃聘这个女儿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拖油瓶,就算没有?将军夫人?丫鬟的出现,李桃聘还是会将她给送人?。
如蕊一直觉得她是有?苦衷的,她长得惹眼,又没有?郎君的保护,迟早会被?地痞流氓给欺辱了,还不如跟了对她一见钟情的郡王,好歹他有?权有?势,谁也不能再?去羞辱她。
所?以这孩子一送,就送走了十六年。
但如蕊并没有?忘了她,直到?十五岁那年,她忍不住对李桃聘袒露了真相,为此她冒了极大?的风险。也不怪如蕊这样做,她这些年一直没能再?次有?孕,因此对当初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更是惦记。
“你去给她回个信,这件事我真的办不到?。”如蕊为难地咬着唇,不是她对自己?的孩子狠心?,实在是她做不到?,郡王再?怎么宠爱她,也不会失了分寸,况且就算请来?了太医,又怎么让太医去将军府呢?所?以李桃聘给了她一个无解的难题。
“老奴这就去办。”
“你让巧翠多找几?个名医,不行就挂悬赏,一定要给桃聘治好了那怪病。对了,她不是一直惦记着那卫宴?你告诉她,一定要乖乖治病,等病好了我就把卫宴的行踪给她。”
如蕊好歹在郡王身边多年,虽然她没有?娘家的势力?做支撑,但她可以自己?培养势力?,所?以她的人?脉关系比李桃聘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老奴晓得了。”
在她离去后,如蕊头发微湿,失神地躺在榻上,看上去孤寂的无人?可依靠。
这日,卫宴去书肆买书时,亦或是去同窗家时总感觉不太对劲,他敲了敲马车的车壁,坐在车辕上的车夫不等卫宴开?口,便说道:“公?子,有?人?跟着我们。”
卫宴扬了扬唇角,果然如他所?料,他颔了颔首,说道:“今儿不去桂花巷,回另外的院子。”
“是。”
卫宴垂首看着手中的书,修长的指尖停留在某一页上,他属实有?些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会对自己?这么一个穷书生感兴趣,不过从?对方派来?了如此不中用的人?来?跟踪自己?,看来?那人?觉得自己?算不上什么威胁,亦或是他手底下根本没有?武功高强之?人?。这两种猜测让卫宴更是纳闷对方是何人?。
马车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口,从?这里的街道就能看出来?此处比不上桂花巷的繁华。
卫宴推门而进,车夫也跟着一同进去,不多时便看见炊烟袅袅升起。
他一切的表现显得无害又无用,就真的像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生般。
跟着他的人?不屑地一笑,回去禀告了如蕊,也是这人?运气好,捕捉到?了许久没有?在书肆出现的卫宴,这才给了他跟踪的机会。
那人?却不知?,在他离开?后,有?人?反跟踪了他,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徐嬷嬷女儿开?的铺子,然后那人?就进了铺子里的后院,没了踪影。
卫宴所?知?此事后,拿书的手换做支额,他不解道:“郡王府的蕊夫人??”
自己?好像从?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他甚至都没结交过郡王府的人?,所?以郡王的侍妾为何要派人?跟踪自己??
“好好跟着那条线。”
“是,公?子。”
卫宴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对于他的这些手下,他还是放得下心?的。总不能这么些年他对百福堂投入的心?血都是白费的吧?当初就是因为秋白的医术自己?才会安心?的让她留在崔家,说起崔家,卫宴就想?起了桂花巷的崔莺莺,这才一晚不见,就让他极为不适应,所?以卫宴便又趁着夜深回了桂花巷。
他们二人?虽然已经到?了肌肤相亲的程度,但从?来?没有?在深夜中同床共枕过。
因此,卫宴的出现着实让崔莺莺从?梦中惊醒。
“谁!”
卫宴抓住了崔莺莺的手,眼神带笑,从?后面拥着她,说道:“是我。”
崔莺莺瞬间大?松口气,随后又骂他,道:“半夜三更出现,你是不是有?病想?吓死我?”
“想?你了。”
崔莺莺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给哄住,冷哼一声:“拜托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突然的跑进我房里,真的很吓人?。”
卫宴认错的态度很好,缠着她说了一些道歉的话,崔莺莺困意袭来?,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警告他道:“快点回去房里休息。”
卫宴支起身,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我想?留下来?。”
崔莺莺眯着眼睛,困的不行,“我看你是想?挨巴掌了吧?”
“滚出去。”
“不要。”
他就好比一只缠人?撒娇的猫儿一样,吵得崔莺莺耳边就没清净过,最后,崔莺莺选择妥协,她举双手投降,道:“行行行,留下留下,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真的特别特别困。”
卫宴达成所?愿,乖巧地点着头,说道:“莺姐姐,你快睡吧,我今天没回来?是因为我发现有?人?跟踪我,我怕连累到?你,就去了别处歇息了。”
崔莺莺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问道:“你又得罪谁了?跟踪你?”
卫宴话说一半不说了,成功让崔莺莺瞪了他一眼,卫宴抿起嘴角,说道:“我也不明白郡王府的人?为何要跟踪我,我今儿告诉莺姐姐,就是希望莺姐姐日后遇上郡王府的人?要多加戒心?。”
“...郡王府啊,我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哪能遇上郡王府的人?。”
她说了两遍郡王府,昏沉沉的脑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她坐了起来?,再?也没有?了睡意,眼神里一片惊慌,她抓着卫宴的手,追问道:“你说你被?郡王府的人?跟踪?那你现在可查出为什么跟踪你的原因吗?”
她的反应让卫宴提起了心?,但面上不显,道:“在查着呢。”
崔莺莺心?里乱糟糟的,这个郡王府她一点也不陌生,楚睿昌不就是把原主送给了郡王么,最后原主死在了郡王府的后院里。
可现在这个劳什子郡王府怎么会和卫宴扯上关系?
“那你是怎么知?道是郡王府的人?跟着你的?”
卫宴感觉到?她的不安,下意识用手抱住她的后背,将崔莺莺揽入怀中,道:“跟踪的把戏太拙劣,我识破了他,最后派人?跟紧了他,了解到?他是被?郡王府的侍妾蕊夫人?派出来?的。”
崔莺莺听着他的叙述,怎么也不能把他口中的蕊夫人?和自己?联系在一起,让崔莺莺想?不通的是,自己?已经避开?了楚睿昌这条线,原以为郡王府是不可能出现的,但现在郡王府却找上了卫宴,难道自己?真的绕不开?和郡王府的牵扯么?
“蕊夫人??”
卫宴沉吟片刻,“蕊夫人?的身份我得去查查,现在的人?都只是知?道她是个孤女,一直深受郡王的宠爱,其余的都不知?道,所?以我正让人?去查她。”
崔莺莺不了解这个蕊夫人?,所?以就说道:“该不会又是你的风流债吧?”
卫宴被?噎的哭笑不得,头一次打了一下崔莺莺的臀,道:“这个蕊夫人?都能是当我娘的年纪,怎么就是我的风流债了?”
崔莺莺双手捂着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显然记上仇了。
“我的错我的错。”
崔莺莺大?人?不记小人?过,和他又继续猜测着:“会不会和你身世有?关?”
卫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摆手道:“当初捡我的那个僧人?说我身上没有?任何指明我身份的物件,甚至连个信都没有?,就只是装在一个破破烂烂的竹篮子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我的亲娘也认不出我的。”
“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卫宴安抚着她,道:“不急,等我的人?查清楚了,就会真相大?白的。”
他现在更想?知?道,为什么崔莺莺的情绪会变得如此焦躁,卫宴张了张嘴,看着崔莺莺明润的眸子,他还是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
他有?自知?之?明,问了也是白问,崔莺莺是不会告诉他的。
“莺姐姐,安心?睡吧,一切有?我在。”
崔莺莺如鸦羽般浓长的睫毛颤了颤,靠人?人?会跑,靠树树会倒,万事都不如靠着自己?。所?以卫宴的话,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应答。
现下,她被?突然的郡王府一事给激的没有?了睡意,便扒拉着卫宴的手臂,说道:“李桃聘现如今还好吗?”
卫宴勾起唇角来?,虽然没有?点亮烛光,但月色之?下的他显得五官更是柔和温润,他说道:“如果秋白的药真这么好解开?,那我怎么可能会让她来?你身边伺候?”
“依你这么说,秋白很厉害咯?”
“百福堂里的佼佼者。”
这是卫宴破天荒的提起了百福堂里的事情,其实崔莺莺也能从?他们几?个人?的嘴里拼凑出百福堂的情况,无非就是卫宴私养的势力?罢了,崔莺莺浑不在意,能成为男主,能力?自然不会弱于旁人?。
不过崔莺莺对秋白的感观不算太好,这其中也不仅仅是她背叛自己?的原因,还有?一层藏在内心?深处的忌惮,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所?以她待秋白总是隔着一层疏离,在得知?她背叛自己?的事情时,更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崔莺莺想?着想?着,并没有?留意到?卫宴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而她也在卫宴的胸膛处寻得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二人?一时无言,静悄悄地只听得见窗外蟋蟀的吵闹叫声。
卫宴正处于年少冲动的时候,怀里又是他爱到?骨子里的人?,他眸色渐渐加深,喉间也开?始感觉到?饥渴,他用力?的按住崔莺莺的细腰,让她更加的贴近自己?。
月色朦胧,他声音低沉,轻轻如息在崔莺莺的耳畔,惹得她心?房颤动,眼角的泪痣妩媚撩人?。
唇齿相依,微微的水声,让他们两个人?再?也听不见窗外那扰人?清梦的蟋蟀声。
——
短短两日,李桃聘的脸颊上已经落满了红疹,细细密密的看起来?分外骇人?,她房间内已经不再?摆着铜镜,因为她受不了这份刺激,一张脸对于女子而言是极为重要的,所?以李桃聘怎能不癫狂?每次听见大?夫叹息抬头的声音,她都恨不得把大?夫全?部给杀了,以解她心?中之?气。
大?夫无数次叮嘱一定不要让李桃聘抓脸,但奇痒难耐的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李桃聘整整两日里哭声就未停下,连和她一直不对付的李杏儿都不免落了泪,实在是太凄惨了。
但更让将军夫人?感到?不快的事,她竟然找不到?李桃聘因何会变成这样的原因,所?以急的她嘴角都出了水泡。
没有?人?会往崔莺莺的身上多想?,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认为她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所?以自负的以为是李桃聘吃错了东西。
李桃聘的日子难过的程度,崔莺莺一点也不好奇,简而言之?她并没有?想?象到?李桃聘会病的这么严重。
直到?李杏儿的再?次到?来?,崔莺莺从?她口中得知?了此事,惊诧万分地崔莺莺忍不住多看了秋白一眼,嘴角笑的有?些生涩难懂。
秋白的手段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狠辣!
李杏儿幽幽叹气,很显然她在替李桃聘担心?。
“太医不是说了有?办法治么,兴许她很快就好了。”
“但愿吧,看她那么受罪,我竟然觉得有?些心?疼她。”
崔莺莺笑了笑:“因为你是个善良的姑娘。”
李杏儿抿抿嘴角,抱怨道:“我今儿出门就是不愿在家里待着了,爹娘数落我,说我没照顾好她。李桃聘脾气那么大?,我哪有?这本事照顾啊,所?以我盼着她能快些好起来?。”
崔莺莺不言语,又听她说道:“最近这长安真不安生,崔姐姐你应该知?道那章姑娘的事情吧?”
她点点头:“听说了。”
章嘉尔烧伤的极为严重,两条腿根本无法站立,楚子舟倒幸运的安然无恙。这么一来?,就更是坐实了他的“名头”,因为楚子舟的事情,楚家一下子变得冷清清的,门可罗雀,就连楚睿昌的仕途也变得越来?越不顺,一切就像是走向了衰败,但楚家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说她们了,崔姐姐要不要随我出门逛逛?”
崔莺莺抬眸看了一眼秋白,她婉拒了李杏儿。
李杏儿也愿意迁就她,二人?就在桂花巷这里闲聊多时,直到?夕阳西下。
今儿卫宴不在说是傍晚才会归来?,所?以崔莺莺才能这么自在的将她留下,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李杏儿提出了告别。
崔莺莺就这么站在门口望着她远去的马车,眼底的坚定让她愈发明艳灼人?,迟早有?一天,她也能逃开?这个桂花巷的。
她瞥了一眼隔壁的院子,这正是卫宴的院子,崔莺莺告诫自己?要沉住气,不可乱来?。
“秋白,你的药该如何解?”
秋白说起这个就颇为得意,道:“每种药材的剂量不同,制作出来?的药粉也会不同,除非是奴婢亲自去解开?,要不然没得解。”
崔莺莺笑望着她,往回走去,“你也不怕李桃聘回过味来?查到?你身上?”
秋白丝毫不慌,“她哪有?这本事?”
崔莺莺笑容不变,说道:“你觉得自己?是不是挺厉害的。”
“奴婢这么做可是为了姑娘和公?子呢,奴婢可不敢逞功。”
崔莺莺脚步一停,回眸,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态度淡淡,“秋白,我还是那句话,只此一次。你擅自作主,万幸没有?被?发现,如果被?李桃聘发觉了,你又该怎么去解释?难道要我或者是卫宴去给你说情吗?有?时候胆子太大?,对你而言不是件好事。”
秋白还是第一次遭到?崔莺莺的训斥,还是当着意雪和水莲的面前,她更觉得没有?面子,眼眶湿润打转,她倔强地说道:“奴婢不就是为了姑娘么,怎么反倒被?姑娘怪罪了?”
说罢就福了福身跑了,意雪见状急忙跪下替她解围。
“行了,你去安慰安慰她吧。”
崔莺莺按着额角,对秋白所?剩无几?的耐性濒临爆发。
她看向水莲,说道:“你也去劝劝她吧,别两姐妹又吵起来?。我自己?一个人?待会。”
水莲不愿,但崔莺莺意已决,她只好跟上了意雪的脚步。
她猜测的很正确,秋白和意雪大?吵了起来?,水莲为了拉架,便带着秋白回了自己?的屋子。
如果崔莺莺能够预料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事,那她绝对不会让水莲去劝架。
因为秋白的选择,让她彻底失去了在卫宴面前的掌控权。
作者有话要说:平板坏了,心很痛!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