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嘉尔尖利的声音让很多人都往她那儿看去,香凝对她甚是了解,当看见她眼神的时候,就明白了她对自己起了疑心,香凝顿时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她是真的每日都让后厨里的烧火丫鬟给崔莺莺下?了毒,只要她吃了膳食,这药肯定就会慢慢的深入骨髓,所?以就连香凝看见崔莺莺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她急忙摇头,想要告诉章嘉尔自己是无辜的。可是现在章嘉尔哪能听得进她的话,她正死死的盯着崔莺莺看。
崔莺莺并没有被章嘉尔的狰狞面目给吓到,反而垂眸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画卷,难怪自己之前觉得?卫宴的要求来的莫名其妙,原来是专门让自己见到章嘉尔。
崔莺莺勾了勾唇角,看来秋白把自己出卖的一点底牌都不剩,连自己当初对楚家的算计卫宴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秋白可真是个“忠心”的丫鬟。
她用手指将?耳边的碎发揽在耳后,站在楼梯上笑望着章嘉尔,余光扫到其余人的表情,她心思一动,有了主意,这里女眷居多,可是个给自己洗白的好机会,现在自己好生生?的站在这里,倒要看看谁还敢说她是个会连累楚家的煞星。
“章姑娘,咱们有段日子不见了,别来无恙呐。”
她本就是个不吃亏的性子,要不然当初她就不会让章嘉尔给自己跪下。
崔莺莺想起那日章嘉尔忍辱地向自己跪下时的表情,真真是让人爽快。
章嘉尔指着崔莺莺,声音里的怒火让她说起话来都有几?分颤抖,可见崔莺莺的康健身体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崔莺莺,你...你怎么可能会没有事?”
崔莺莺当然听见了章嘉尔问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的话,她促狭地用手掩掩唇,笑声如银铃般动听,一步一步地缓慢下了台阶,好正以待地望着她,说道:“我没有病死,看来真的很让章姑娘失望呀?不过我倒也感谢你呢,如果没有你,我又怎么能离开楚家?”
这话一出,就好像她是一个钓鱼的人,刚刚抛下?了鱼钩,上?面的诱饵闻起来很馋人,所?以就吸引了很多对这个诱饵感兴趣的鱼儿。
随着她们二?人的话展开,自然有人会认出眼前的这两个人是楚家的表姑娘和曾经是楚三少夫人的崔莺莺。前些日子楚子舟与崔莺莺的事情可是传的人尽皆知,毕竟崔莺莺当初能加进楚家的原因不少人也知道内情,所?以都很好奇崔莺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大本事。结果她这么一嫁,还真让楚子舟病好了不少,如果不是一灯大师太难拜见,估计门槛都要被人给踩破了。但好景不长,很快从楚家里就传出了另外一个消息,说崔莺莺压根就不是个福星,反而还会连累到楚子舟,所?以为了楚子舟的身体,自然而然就选择抛弃了这个没有用处的崔莺莺。
有人说是她被休了,也有人说是和离,但究竟真相是什么,楚夫人一直都没给个准信,故弄玄虚的架势真是让人讨厌。
没想到今天这个百宝阁还真来对了,之前听说百宝阁上?了一批新的首饰,所?以不少夫人姑娘便来这里一看,结果还遇上?了别的乐呵事儿。
章嘉尔听到了崔莺莺的话,直接反讽道:“崔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齿,分明是你自己运势不行得?了重?病,怎么对我嘲讽起来了?”
崔莺莺声音提高,美目盼兮,她浅浅一笑,比起章嘉尔的沉着脸,她显得格外淡然处之,说道:“我这嫁人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事,章姑娘心里肯定清楚极了,我就不多叙述了。但这嫁人后章姑娘一直故意针对我的事,我就得好好说上一说了。我知道你心悦楚子舟,不让你嫁给楚子舟的人又不是我,为何要来刁难我?还不是我人小势弱好欺负呗?你不敢反抗楚夫人和责怪薄情寡义的楚子舟,就来苛刻我,如果不是我命大,那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我现在拜你所?赐,终于离开了那好似牢笼的楚家,你也能成为楚三少夫人,我当然得给你贺一声喜,道一声谢呀。”
这一段有条不紊的话瞬间揭开了大家心里的好奇心,众人的眼神立马就变了,看崔莺莺时带了几?分怜惜,而看向章嘉尔的时候则是不屑和鄙夷,同时因为楚家的为人处事,让人更是对他们避如蛇蝎。
章嘉尔见到这熟悉的眼神时,一下?子让她想起了上?一世被人抓住的情景。
在楚子舟死了以后,她就嫁给了章栩晖的同窗,怎知书生?身子都弱,没过一年就病的下?不来床,那时家里时常会有大夫,一来二去章嘉尔就和大夫相处出感情来,最后东窗事发,她成了一个抓奸在床的荡/妇,狼狈的回?了楚家求救。但楚夫人不愿意接受这么一个不要脸皮的章嘉尔,章栩晖只能带着她离开了长安,半路遭到了劫匪,二?人直接身死在外乡。
所?以章嘉尔为何会这么怨恨崔莺莺,就是在怪她占了楚子舟的妻子之位,如果她能嫁给楚子舟,那她就不会和大夫厮混在一起,也不至于死的那么凄惨。当她重来一世的时候,就拿出曾经对付过崔莺莺的毒药再次给她下了毒,日日夜夜盼着崔莺莺早点死去。
崔莺莺哪里猜得?到变数不仅仅只有她一个,还有这个站在她对面的章嘉尔。
她发现章嘉尔浑身在发抖,宛若看见了什么让她恐惧的画面,崔莺莺不会因为这一点就放过了她,继续说道:“我与楚子舟已经和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又何?必来揪着我不放?我这次只是运气好没死成,怎知章姑娘一上?来就质问我为什么还没死,哎,我这颗心,着实凉透了。”
崔莺莺对秋白使了个眼色,顿时让秋白受宠若惊,她也没有让崔莺莺失望,直接说道:“哼,章姑娘在楚家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奴婢的姑娘是煞星,会得?重?病还会连累到楚公子,唬的人一愣一愣的,让楚夫人信了话,铁了心的要让姑娘和离,奴婢的姑娘也是个心善的,也认为自己会拖累楚公子,所?以二话不说就离开了楚家,结果奴婢给姑娘请了大夫后,喝了几?副药就转好了。事到如今啊,奴婢觉得?真正的煞星可能还在楚家呢,要不然姑娘怎么一离开楚家就好了呢?”
崔莺莺听言,装模作样的呵斥了秋白,但她眼底的笑意是藏不住的,她叹道:“不管这个煞星到底是楚子舟,还是谁,都和我没甚关系,反正我已和离,章姑娘若是再来纠缠我,就别怪我报官了。”
水莲赞同道:“就是就是,白白的苦了姑娘。”
崔莺莺低头抹了泪,主仆几?个演了一场好戏,活脱脱的把章嘉尔当傻子玩弄,直到崔莺莺上?了马车后,她这才憋不住的终于笑出来声音。
原来刚才的泪水不是生气流出来的,而是她一直憋着笑的缘故。
“姑娘,你看没看见章嘉尔那快要被气的晕过去的模样?”
崔莺莺点头:“看见了看见了。”
水莲想到香凝那憋屈的神情,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笑得?前俯后仰,惹得秋白也弯起了唇角。
崔莺莺把手里的画卷放在了一边,轻哼一声,道:“这卫宴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连章嘉尔会出现在这里的事情也能料得?准。”
水莲惊讶地张了张小嘴,道:“卫公子这么料事如神的嘛?”
崔莺莺撇撇嘴,“谁晓得?那家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不论如何?,这次自己又欠了他一个情。
崔莺莺并不知道今天这么一出闹出来的蝴蝶效应,将?彻底终结了楚家的辉煌日子。
她现在正纳闷待会儿怎么去见卫宴,又或是自己要不要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呢?
“对了秋白,最近院子里的蚊虫多,又叮了我几?个包,正好路过医馆,你再去买点需要的药材吧。”
秋白不疑有她,看了看崔莺莺手臂上?的红包,因她肤色白皙,这被蚊虫叮咬的地方就更加显眼。
“好,姑娘。”
待她走后,崔莺莺拿出一个荷包,把里面的路引给了水莲,说道:“这个先放在你身边,我那里不安全。”
这路引一直都带在身上?,崔莺莺就是担心会被卫宴给毁掉。但这段日子卫宴仿佛忘了路引一事,崔莺莺猜测,这应该不是忘了,而是他的自负,觉得?有他在,自己肯定离不开长安。
崔莺莺意味深长地一笑,来日方长,卫宴,咱们走着瞧。
——
这年的暑夏比往年的更炎热一些,刚过六月,就热的人连个午觉都睡的不安生?。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树上?一直乱叫嚷的夏蝉声,让崔莺莺睡梦中都皱起眉来。
屋子里,搁放着冰盆,架子床上?换了更轻薄的夏帐,那边的窗儿斜开着,微微露出了夏日里的一抹清风。
崔莺莺推开了旁边碍事的卫宴,语气焦躁道:“这么热的天,你凑我这么近,是不是有病?”
卫宴无辜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团扇,绘着鸟语花香,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没有离你特别近,我就想给你扇扇风。”
崔莺莺支起双臂来,仰着脸看着卫宴,抿了抿嘴,随后说道:“卫公子,您就不嫌累?”
卫宴挪了挪腿,往她身上?贴了贴,说道:“给你扇风,我不嫌累。”
她真是服了卫宴,这人就好似一个不倒翁,随你怎么推怎么打,人家照样立于原地,顺便还给你送上?一张笑脸,让你有气也被他给哄的没气可撒。
他们在桂花巷住了有一个月的日子,除了崔莺莺身边的几?个丫鬟,并无人知道这院子其实住着崔莺莺与卫宴,就连时不时来一趟的崔宇暄都被蒙在鼓里,这种偷偷摸摸的相处模式,让崔莺莺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心静如水。
而这段日子的相处,也让崔莺莺在卫宴的面前展露了很多情绪,不再像最初的那般疏离冷漠。
这种感觉让崔莺莺觉得?他们两个有些像现代的同居模式,但她始终没有忘记她的自由已被卫宴限制,二?人之间的平衡点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公平。
崔莺莺轻垂眼帘,眉宇间的艳色稍稍散去,她紧抿的嘴角多了几?丝不耐烦,换谁身后贴了一个大火炉,心情都肯定不会太好。
卫宴的手仿佛不知疲倦地给她扇着风,吹的崔莺莺碎发在眼前晃动,也把卫宴身上的气息吹进了她的心。
“三郎。”
卫宴鼻音勾起,“嗯?”
崔莺莺趴在枕头上,扭过脸去看他,莹润的小脸被压的扁扁,突出了她少有的可爱神态,“你现在不常去国子监,功课怎么办?”
卫宴倚在床头,多情的桃花眸泛着柔光,道:“莺姐姐这是在关心我?”
崔莺莺冷笑,道:“我是怕来年春闱,你会因为阿兄的好名次而感到自卑!”
卫宴朝她靠近,点漆般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缩影,道:“为了好好娶你,怎会让你失望?”
崔莺莺挡着他,手掌停留在他的胸膛处,说道:“脸皮一如既往的厚。”
他轻轻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温柔,卫宴抚摸着崔莺莺的长发,说道:“我很开心,真的。”
“嗯?”
他低下了头,轻柔地含着崔莺莺的唇瓣,呢喃道:“能被你关心,我很欣喜。”
“瞧你这德行。”
都说温柔且深情的男子最容易让女子动心,崔莺莺再也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假。从事实来看,这句话的确是真。
“莺姐姐,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崔莺莺第一次抚摸着他的脸颊,笑的眼睛弯弯似月牙,轻轻地应了一声,丝毫看不出她到底说的是真还是敷衍。
“睡一会吧。”
等到崔莺莺一觉苏醒后,身边人已经没了踪影,她现在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出现突然离开的模式,所?以并不惊讶,她整理着自己的长发,穿上绣鞋走出了屋子。
夕阳西下?,已经到了傍晚。
她倚着门,眼神望着那抹好似胭脂泼洒的夕阳,对外面的日子很是向往,可惜,这座小院就如同第二个牢笼般,困住了自己。
崔莺莺有想过把这一切告诉崔宇暄,但她不能保证卫宴不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更何况再过半年就是春闱,她也不愿去打乱崔宇暄的日子,所?以她陷入了一个比在楚家还要手足无措的困境。
“莺姐姐,想什么呢?”
原以为出了门的卫宴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崔莺莺愣了愣神。
“你没有出去办事?”
卫宴身着青衫,文质彬彬的模样,“不忙。”
崔莺莺踢了踢门槛,也不晓得?他成天在忙些什么,卫宴不说,崔莺莺也不会去问,所?以就闷着头没有说话。
卫宴看出她的闷闷不乐,问道:“怎么一觉醒来,整个人都没精神气了?”
崔莺莺摇了摇头,勉强地笑着说道:“没有啊,我挺好的。”
“那我给你说件让你开心的事吧。”
崔莺莺狐疑地看向他,纳闷地说道:“什么事呀?”
卫宴摸了摸她的发髻,含笑道:“楚家被人烧了。”
崔莺莺瞪圆了眼睛,下?意识扯住他的袖口,问道:“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卫宴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像是干出这种荒唐事的人吗?”
你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