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形容喻朝辞对韩逸舟的?生理厌恶度,那大抵就是听到?年久失修的?铝合金推门被拉动?时发出的?滋啦声,闻到?潮闷阴雨天?里弥漫着的?汽车尾气,本想享受食物?的?人却看到?一只长了?腿毛的?蟑螂。

厌恶,憎恨,愤怒,一系列负〇面情绪就像奔涌的?野火似的?迅速席卷占据了?他的?大脑。

怪不得。

怪不得韩逸舟会知?道他需要龙涎香。

怪不得韩逸舟会在他被通知?龙涎香被任启年收购的?当天?好心送来一块。

他舅舅一家嫉妒他没错,但是韩逸舟却利用了?这?份嫉妒借刀杀〇人。这?男人总在想方设法?地恶心他们两兄弟,处处设套,哪怕他们不想搭理,对方还是像五月苍蝇似的?阴魂不散。

“我知?道了?。”喻朝辞的?语气显得有气无力,“如果能拿到?证据最好。承心的?网络安全依旧是维护重点。这?件事先别告诉我哥。”

石哥会意后便挂断了?电话。

与石哥对话时,他的?语气是平静的?,但他的?心中有一团怒火,现在无地发泄,烧得他愈发难受。

他再?次掐亮屏幕,在短信箱里找到?了?一条看似陌生的?号码。这?个号码的?主人向?他发了?无数条短信——因?为号码的?主人没有他的?社交账号,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联系他。

扫了?一眼喻云飞隔三差五发来的?短信,他按下了?通讯键。

简单的?响铃之后,电话被对方接起:“喂,是小朝吗?”

“是我。”喻朝辞冷声,拿着手机走进了?电梯。

“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从没主动?联系过的?儿子现在找上门,喻云飞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你知?道韩逸舟做过的?事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而后缓缓道:“你韩叔叔很喜欢你,但自从那件事后,你对他的?态度就变了?,转变得太过突然。我也觉得很对不起静静,现在应该叫有淑,但结果已经无法?挽回,我和你韩叔叔只能想方设法?地补偿你们两兄弟。”

“知?道吗?”

喻云飞继续顾左右而言他:“爸爸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头来还是为了?你们两兄弟。不管你们要还是不要,都是你们的?。你韩叔叔虽然也代〇孕了?两个孩子,但他最喜欢的?还是你。只要你愿意,花旗也有你的?份。但是你总是很抵触他,我知?道你是因?为你妈妈才不喜欢他,但这?是我们长辈之间的?恩怨,小辈之间不必过分追究。”

喻朝辞走出电梯,将?香水盒放在灵净楼前台,兀自踱步到?灵净楼之后的?广场,找了?个花坛坐下,继续听男人讲。

“他总是想方设法?的?帮你,然而你和晚吟总是抵触。当初他对承心二院投资的?事情比我还要伤心。他对你根本没有什么坏心思,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和你建立起相对亲近的?关系,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

“就因?为我长得像你?”印象中,韩逸舟确实对年岁尚小的?他视如己出。大抵韩逸舟压根就是将?他母亲当成了?喻云飞找来的?代〇孕母,而他就是代〇孕母生下的?,带着喻云飞遗传基因?的?孩子。

“是。他想对你好,可?你不领情,所以只能用一些弯弯绕绕的?方法?。”

喻朝辞的?呼吸因?心中的?怒火而颤抖:“所以你知?道?”

“嗯。”

“海氏突然撤回对承心二院的?投资?”

“那个还是本就居心不良。”喻云飞解释道。

“我的?论文被删,实验数据被偷?”

“他只是想创造一个可?以帮助你的?条件。”

“让任启年以双倍价格买走龙涎香断我后路?”

“我都知?道。小朝,有时候我也觉得你太过倔强,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在你小时候对你多好你都忘了?吗?”喻云飞问。

“你都是半只脚跨进棺材的?人了?,到?底是怎么做到?还被下半身支配的?大脑的??他现在做出的?一桩桩伤害我和哥的?事,只是为了?找个机会挖空心思对我们好?没个十年脑梗都说不出你这?样?的?话。”他气的?眼睛都红了?,隐隐发着热,一股酸涩感呈辐射状在鼻尖散开,“就因?为海氏的?撤资,哥哥奔波操劳了?几个月,每天?睡得还不如一条狗;被删掉的?论文实验数据是我整整积累了?两年才得到?的?,每一瓶香水都是我一点一滴调出来的?,那是我的?心血。结果到?你口中,就是他在为了?对我好而创造机会。韩逸舟借着任启年一家说偷就偷,说毁就毁,这?是为我们好?你这?个当父亲的?,到?底有没有站在我和哥的?立场想过?你有没有把自己当成父亲,有没有用父亲的?身份在乎过我和哥哥?”

方才的?喻云飞,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委婉和苦口婆心,但当听到?儿子直呼韩逸舟的?名字,他便以命令的?口吻说:“这?些都是小事。小朝,你要将?目光看得远一些。”

“放他娘的?狗屁。改天?他捅我一刀,你是不是也能自我洗脑成他是为了?我好,是为了?亲自在床头照看我?”纵使内心的?小人已因?父亲对韩逸舟的?偏袒而歇息底里,但他的?口吻还能保持相对平静,“不管他以前对我如何,现在确实伤害了?我和我哥,就跟他的?身份一样?,小三永远是小三,烂橘子就是烂橘子。”

“为什么你这?个孩子会这?么不懂事,一点都不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喻云飞的?语气也不再?客气。

“为什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呢?你认为他对我的?好是基于他对你的?爱,是因?为我是你的?儿子。但你也别忘了?,我也是我妈的?儿子,是你们两人通过正常夫妻行为生下来的?人。通过我和我哥对他的?种种厌恶,他知?道要与我们和好如初已经不可?能,所以现在的?我们就是他的?心头刺!是曾经名正言顺占有过你身子的?女人为你生下来的?孩子!你还指望花旗的?一部分资产,他现在只期待我们父子关系恶化好吃你的?绝户。很显然,他做到?了?。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你的?事业建立在我妈的?痛苦上,沾着她的?血。”

“喻朝辞,你韩叔叔的?心胸没有你这?么狭窄。”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变冷。

“对,他没心眼,是我心胸狭窄,他在你心中就是人畜无害。你恶不恶心啊?像你们这?样?上〇床都不带T的?狗男男,为什么还不得艾〇滋啊!”最后一句话,喻朝辞再?也没有控制住心中的?情感,是几近歇斯底里地喊出来的?。

与此同时,抱着小鱼干的?陆他山出现在广场的?一角,正好听到?了?这?句撕心裂肺的?叫骂声。这?叫骂声就像一根冰锥似的?,扎得人又寒又冷,让他几近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喻朝辞狠狠地挂断了?电话,曲起双膝坐在花坛边缘上,将?身体缩成了?一团,也不知?道对方刚才是在和谁通话。静默地看着那个失落的?少年许久,他拿起手机,向?陆知?景问道:“他告诉过你他恐同吗?为什么会恐同?”

冷风中,喻朝辞瑟瑟发抖着,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冻的?。他红着眼吸了?吸鼻子,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给那男人打电话,他明明知?道喻云飞一直是偏向?韩逸舟的?。

可?他就是想寻求那一点渺小的?希望,希望父亲在感受到?自己的?委屈后去质疑韩逸舟。

就在他心里愈发苦闷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循着声音看去,他发现带着空心铃铛的?小鱼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边,此时正用乖巧的?眼神看着自己。

小鱼干一跃而上,跳到?了?花坛边缘,在用脑袋碰了?碰他的?身体后,才钻进了?他的?怀里,就像扮演着安慰者?的?角色,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喻朝辞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他往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那袭熟悉的?身影。“难道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小鱼干感受到?了?来自他怀抱的?温暖,便抬起下巴要求挠挠,继续呶唔呶唔地叫着,撒娇着。

喻朝辞顺意抓了?她两下。猫毛中的?暖意随着指尖慢慢蔓延到?心间,他愈发不能收手。“你先让我抱一会儿,等会我再?去找你主人。”

小鱼干开始打呼噜。

科学证明,撸猫可?以治病,更?能平复人的?心情。在令人放松的?猫呼噜中,他撸着撸着,心中的?火气似乎消下去了?点,并觉得为了?这?样?一个烂人生气真是人间不值。

于是,他抱起小鱼干又一次把脸埋在猫肚子里,用自己的?鼻尖可?劲地蹭着又暖又软的?毛肚皮。小鱼干身上总有一股很干净的?味道,让他怎么吸都不会觉得腻。

夜已深,但是此时承心并不像其他医院那样?死气沉沉。

广场的?小道上,一个男人抱着刚从西南角买来的?手抓饼,在寒风中吃得特别香。一阵妖风吹过,手抓饼那熟悉的?气味便飘散到?了?喻朝辞鼻前。

喻朝辞可?劲嗅了?两口。

男人身边还跟了?一个不过五六岁的?男孩子,此时正迈着小短腿努力跟上自己的?爸爸,一边叫含着“爸比等等我”,一边把手抓饼酱蹭得满嘴都是。

男人一回头,看到?自己儿子这?模样?,马上笑?出声:“哟,这?只可?爱的?小老虎是谁家的??”说着,他拿出纸巾擦掉了?儿子嘴边的?海鲜酱。

小男孩嘻嘻地笑?了?两声,随后将?手抓饼里的?肉整块咬出来,吧唧吧唧地啃了?下去。“爸比,没肉肉了?,我还想吃肉肉。”他看着爸爸手里另一个打包好的?饼。

“怎么吃这?么快。”年轻的?父亲笑?着说了?一句,随后把自己的?手抓饼和儿子的?对调,“剩下那块给妈妈的?,爸爸这?儿还有,你吃这?块,爸爸的?就是你的?。”

“好!”小男孩很响亮地应了?一声。

年轻父亲将?儿子抱上了?肩头,让其跨坐在自己的?脖子上,面带笑?意地从喻朝辞面前走过。

喻朝辞朝他们看了?一会儿,随后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不就是让个手抓饼,搞得像在让皇位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他怄气地朝哥哥轰炸消息:“哥,承心的?制度得改改了?,这?都大半夜了?还有病患在广场里随意乱走,哪里像疗养院了??他们不用休息吗?”

“小孩子吵死了?。”

“灵净楼后面怎么那么多熊家长带着熊孩子乱逛。”

“疗养病患的?家属可?以过夜,但把小孩子也带来是嫌这?里太安静了?吗?!”

喻晚吟看着这?几条消息,突然举得莫名其妙:小鱼哥这?是吃火〇药了?吗?怎么突然跟孩子过不去。

发泄一通后,喻朝辞突然想吃手抓饼。每次生过气后,他就觉得消耗了?大量能量,肚子会饿。

于是,在纠结了?二十几分钟是否要去买手抓饼后,他终于找着小鱼干起身,往承心的?西南角走去,那里总会有小摊贩聚集着。

然而待他满怀兴致地来到?西南角的?铁栅栏前,他发现整个西南角居然空空如也。

“老板,你们今天?没在承心这?里摆摊了??”就想吃手抓饼的?人打电话问道。

手抓饼老板道:“哦,今天?城管管得严,刚来抓过一波了?,我们就跑回自己店里了?。你想吃啊,但我这?边还有好几个饼要摊,要不我先给你做上,你方便的?话来我们店里拿一下吧。”

抱着猫的?人有些烦躁。西门和南门常年锁着,要去店里拿饼还得绕到?北门或东门。

今天?连老天?爷都作对,存心不让他吃手抓饼。

“那算了?,你继续忙吧。”心力交瘁的?人挂断了?电话。

然而就在他抱着猫想走人的?时候,透过铁栅栏,他隐约看到?有个身形高挑,穿着厚实羊绒风衣的?男人朝铁栅栏过来了?,手中拎着两大包东西。

再?仔细一看,来人是陆他山。

陆他山很快走到?栅栏前,然而在看到?另一头的?喻朝辞后,他愣了?一下。

一些列疑问瞬间爬上喻朝辞的?眉宇。

对视的?两人谁都没说话。

在短暂的?沉默后,陆他山退后了?两步,将?两大袋的?宵夜拎到?一到?手上,随后冲刺,跳跃,干脆利落地翻上了?铁栅栏,行云流水似的?从两米半高的?墙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一套□□动?作熟练得,简直就像个惯犯。

喻朝辞:“……”

陆他山起身,吹掉了?粘在手套上的?干草,拎着两包宵夜从他身边走过,如同什么都没看见。

这?就很离谱。

“喂,你当我是空气啊。谁允许你出承心的?。”他凶巴巴地朝陆他山叫道。

陆他山止住脚步,犹豫片刻后从两包夜宵中拎了?一个手抓饼出来,说:“买多了?,手抓饼给你,就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