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色的大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脚下的步子动了动,动作有些僵硬,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似的。
一步,又一步。
画室里的灯被打开,有灯光冲破玻璃撒向外面。
男人站在门口,视线落在地上的那把匕首上,顺着刀尖的方向往前看去,就见一旁的墙边靠着一副被裱好的素描人像。
男人的五官跃然纸上,深浅的线条勾勒出脸上的细节,不算很娴熟的画技,可明暗分明的阴影还是将他那双眼睛画的很传神。
秦北城一眼就认出来。
那个是他。
“你想画谁?”
“不说这个我还忘了,上学期你的期末画作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那幅画你怎么拿到的?”
“你以为你藏起来我就拿不到?听着,从今天开始,以后你每一幅画必须画我,否则,我拧断你的手。”
“知道了。”
“算了,你想画谁就画谁,你画阿凡达也行,只要别是顾南柯就行了。”
“算了,你想画顾南柯就画吧,我不管了。”
熟悉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等到最后一个字结束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在画前。
男人修长的身体一点点蹲下,她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伸出,指尖附在上面,一点点的划过画上人的五官。
很快,他的指腹染上一点黑。
原来,那天她画的是他。
秦北城暗自想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经红的不像话,他赤红的眸子扫过上面每一个细节,生怕错过一个线条。
蓦地,他注意到金属制的画框上刻着一些痕迹。
指尖划过,那些痕迹看起来错落有致,像是字迹。
画被拿起来搬到灯下,接着灯光,秦北城认出来,那是沈笑刻着的字——秦北城,我恨你。
男人站在那里,只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脉在逆流。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恨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这六个字应该是用一旁的匕首刻上去的,而这个恨字,她刻的最深,用的力最大。
当初在墓园,他看到她跟顾南柯在一起时,他也曾恨过她。
那种声嘶力竭的感觉,他太清楚了。
他那个渴望家人,他说过北宅是她的家,可他到底还是没做到。
她恨他是应该的。
“沈笑,别恨我,忘了我。”
他望着画上的线条呢喃出声,指尖近乎贪恋的抚上那些划痕。
恨一个人是很痛苦的,他舍不得她痛苦。
有高跟鞋踩地的声音由远及近,秦北城红着眼眶望过去,就见容子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她站在楼梯下,一双美丽的眸子凝视着灯下的男人。
眼中难掩深情。
秦北城收回视线,压制住内心的情感,他环视四周,捡起一旁的牛皮纸将裱好的画一点点包起来,生怕损坏一点。
“你还在想她?”
容子媛望着他的背影道。
她从来没见过他红眼的模样,可刚才她清楚看到他眼里的痛苦,一个男人,到底要有多喜欢一个女人才会有那样的表情。
几乎可以用生不如死来形容。
秦北城没作声。
他蹲在那里一点点包住画的边角,目光注视到一旁的匕首,他顿了顿,随后捡起来就要离开。
“秦少,你不能忘了她吗?”
容子媛在身后唤她。
秦北城不作理睬,甚至连步子也没有停留,只当没看见她这个人。
从沈笑离开后,他就变成这样了,除了他母亲的病,没再跟她说过一个字,甚至将她从北宅赶了出来。
容子媛没法忍受他的冷漠,几步上前,纤细的身体挡在他前面。
画室的玻璃门被关上,秦北城冷眼望着女人的动作,漆黑的眸底划过一片厌恶。
“让开。”
他身上的气压低的让人发慌。
“秦少,沈笑已经走了,你为什么不能忘了她,你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折磨。
如果忘记一个人就能让他免于受刑,那他就更不能忘了。
秦北城眼神更冷,却一直没有出声。
“你......你又要让身边的人担心到什么时候?”
容子媛犹豫开口,艰难的说出这一句。
身边的人?
她说的是她自己,秦北城想着,唇角不禁勾起,嘲讽意味十足。
容子媛是容家小姐,从小到大身边追求者无数,表白这种事从来都不会由她主动。
她凝视着他唇角的笑,难堪的感觉涌上来。
“说完了就滚。”
秦北城冷冷的开口,推开她就要去拉门,下一秒,玻璃门被容子媛重新合上。
什么羞耻,她顾不上了。
“秦少,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喜欢你,我的身份,容貌,学识,教养,都在沈笑之上,你何必那么非她不可,我认为我比她更有资格跟你在一起。”
她终于说了出来。
一旁,秦北城收回自己的手,躲开她的触碰,模样嫌弃之极,仿佛她是细菌似的。
“你继续认为你的,这关我什么事?”
他云淡风轻的开口。
她鼓足勇气和他说出自己的感觉,他居然......
“为什么不关你的事?”容子媛不肯放弃,“当初在容家,周夫人要对我下手,若不是你救了我,我也不会芳心暗许。”
她身在容家,对联姻一向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是他让她改变了这个想法,他怎么可以说不关她的事。
见他不说话,容子媛不禁窃喜。
“秦少,其实你对我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是不是?”
要不然,当初他完全可以置她不顾。
他不需要救她。
“容子媛,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我再说一次,让开。”
他没时间在这里听她放屁。
“我是想疯了。”话说到这,容子媛也顾不上什么颜面,有些话,她现在不说,怕以后也不会有勇气说了。
“我每次看你跟沈笑成双成对,我看沈笑在我面前宣誓主权,你知道我忍的有多痛苦吗?我容子媛这辈子没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过,那日在北宅,你当着沈笑的面说我是你女朋友,你又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哪怕那是假的,她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