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还没亮,罗青青却已经醒了。
她睁开眼,才翻了个身就被人从后边抱住了。
罗青青先是一愣,一时还以为自己在罗家,下意识就绷紧了背脊。
“怎么了?”宋庭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许是因为刚刚醒来的关系,他嗓子还有些哑,却并不叫人觉得讨厌,反而带着些性感。
罗青青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她舒了口气,翻过身把头埋进了宋庭安怀里:“我以为还在家里。”
宋庭安知道她这是还没习惯,也没多说,只是将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罗青青醒了便睡不着,她在宋庭安怀里拱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之前向谢灵问打听了一件事。”
宋庭安半睡半醒,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罗青青怕他睡着了,便腾出双手,捧住他的脸,与他头对头:“他说你的腿伤并非伤于意外……”
刚才还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地人,不动声色地睁开了眼。
天还没亮,屋里也是黑漆漆的,连身旁人的脸都瞧不清,只能影影绰绰的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罗青青闭着眼也知道,此刻宋庭安必是用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的。
“我不知道那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你对此事如此排斥,”罗青青松开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贴紧了些,“甚至提也不愿与我提。可是庭安,我是大夫,也是你妻子,往后是要长相厮守的,我不想你有遗憾,也不想你为了这些事情,困在过去。”
在她眼里,宋庭安是她的英雄,她的英雄可以走得更远,而不是困在这个小村子里,被伤腿拖累。
宋庭安没出声,沉默地将头抵着罗青青的肩,在从她身上传来的药香里,轻轻闭上眼了。
距离他伤腿到现在已经有一年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可仔细想起来又好似这事儿才发生在昨日。
他记得身陷囹圄时,互相依靠过的后背,也记得背后的人忽然转身向自己人挥刀的事,还记得有个人把他拖出死人堆时,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活下去……活着回去替我看一看故乡……”
“庭安?”
罗青青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宋庭安一个激灵,猛地从回忆里抽回了神。
他暗自舒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嗯?”
“你很冷?”罗青青伸手掖了掖被角,“刚才怎么在发抖?”
黑暗里,宋庭安眸光闪了闪,随即便将头往罗青青脖颈里埋了埋:“嗯,有点。”
罗青青把人搂得紧了些:“还早,再睡会吧。”
宋庭安“嗯”了一声,抱着罗青青重新闭上了眼。
可一直到天亮,无论是他还是罗青青,都不曾真正的睡着。
这时,外面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周氏先起了。
罗青青犹豫了一下,也准备起床穿衣。
怀中一空,宋庭安就醒了。
他从后边搂住罗青青的腰,轻声道:“家里没事,你再睡会儿。”
罗青青拿开他的手,起身去翻了件旧衣裳来穿:“再睡你娘就该有意见了。”
怎么说也是新婚第一天,她也不想刚嫁过来,就为了这些小事与周氏之间发生些不愉快,平白影响心情。
宋庭安目光一直跟着罗青青,瞧见她在整理衣襟时,脖颈露了出来,纤细的颈子上因为昨夜的荒唐,染了个红点。
初知此事的滋味,宋庭安总觉有些食髓知味,甚至想再荒唐个昏天暗地。
“昨天忙到那般晚,你应该没睡好,”罗青青一边系着衣服上的带子,一边转过身道,“不然你再睡会儿?”
宋庭安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清澈的目光之后,又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了。”
说罢,他也跟着起了。
罗青青看了他一眼,总觉有些莫名其妙的。
等他们收拾好,再出去时,就见周氏抱着柴火正站在院门口与过路的一个村妇说话。
听见脚步声,她转头看了一眼,虽是一句话没说,但她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浓浓的不悦。
罗青青也没理她,挽了头发,去厨房看了一眼,见没热水,便准备去打冷水来洗漱。
“别用冷水,”宋庭安拦了一下,“我去烧。”
说罢,他就走向院门口,去接周氏怀里抱着的柴火。
“要我说啊,还是你家庭安会疼人。”方才与周氏说话的妇人目光往罗青青身上一扫,故意道,“哪像我家二郎啊,家里什么事儿都不管,全叫他婆娘去做。别说抱柴烧水,连自个儿的鞋都不带提一下的!”
这话便是故意反着说,讽刺罗青青起得比婆婆晚就算了,还要让宋庭安烧水来伺候她。
罗青青转过目光,扫了眼那个说话的人,抿了抿唇,才要讽刺回去时,就听宋庭安道:“残废都不自己做事。”
妇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宋庭安这是在骂她家二郎是个残废!
她顿时垮了脸,撸着袖子道:“残废?你也有脸骂别人是残废?我呸,死瘸子,臭跛子,你才残废,你全家都是残废……”
妇人这么一骂,便是周氏也黑了脸,她张了张嘴才要说话,罗青青就跟一阵风似的从身边擦了过去。
周氏还没反应是怎么回事,耳边就传来了妇人的尖叫:“你……你干什么!?”
“嘴那么臭,给你洗洗嘴!”罗青青抱着个木盆,冷眼盯着那妇人。
妇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罗青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你这个……”
周氏这才反应过来,罗青青方才泼了那妇人一盆冷水,她顿时觉得解气不少,连带着看罗青青都顺眼了些。
“你干什么呢?”周氏上前,假意瞪了罗青青一眼,又对妇人道,“她大娘,我没你福气好,招了个脾气不好的儿媳妇过门,泼了你一盆水,还真是对不住啊。你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裳,仔细着凉了……不过,着凉也没什么,我家阿青最会给人治病了。”
当然了,她道歉也道得毫无诚意。
“你、你们……阿嚏!”妇人气得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忙裹着衣衫,骂骂咧咧地走了,“呸,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