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陆慕川是亲孙子,他心里的天平也倒在了儿媳一家。
“不用,我不会放在心上。”
陆慕川随意地笑了笑,他待在外祖父家里,丝毫不觉得委屈,想出这一茬,也不过是想问其他事罢了。
而那些多余的情绪,也只是证明了,他待在这个家这么多年,不管他是否承认,他与老爷子的感情,也不是空的。
“只是爷爷,我想问问您,如果当年您的心,与现在相同,您会如何?”陆慕川轻声问。
陆老爷子隐隐一怔,“现在的心?这话我听不懂。”
“行,那就麻烦您告诉我,我的母亲不是邵茹,那么又是谁?我父亲还有哪位秘密情人?或者,我的父亲,另有他人?”
陆慕川目光微黯,一句接着一句地问道。
狐狸兰兰的出现,揪起了他对过往的全部好奇心,那个竹林里被废弃的花房,不止一次扰乱他的心绪。
每个人,对自己来处,始终都是放不下的。
以前的人生里,他对母亲二字,毫无半分留恋,尽是失望。
可现在告诉他,他的母亲另有她人,告诉他,他的母亲还是未知,他就有了想象力,那个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女人,究竟长了什么模样?是什么性格?
她爱自己吗?
如果她还活着,会不会来找他?
如果她去世了,她又葬在哪里?她说过什么话?留下了什么?
陆慕川疯了似的想知道,他缺失多年的东西,终于有被弥补的可能性了。
“不瞒您说,自从收养了兰兰,便觉得特别奇怪,它完全算得上是高龄的狐狸,却不与自己的子孙在一起,偏偏跟着我一起回来?还对我很好,给我盖被子......”
陆慕川望着陆老爷子微垂的目光,心里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沉默了,“甚至,还把我当作孩子,把收藏的糖果悄悄给我,您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陆老爷子比侧过脸,随口说道。
“呵......您见多识广,又照顾狐狸们多年,不以为然是对的。”
陆慕川笑了笑,将早握在手里的糖,放在书桌上,“这个包装,爷爷应该不陌生吧?二十多年前,陆氏分公司食品公司做出的,最畅销的糖果,赢在营销手法。”
陆老爷子见到久违的旧物,唇角抽了抽,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面色不知道如何自处。
“这个?是兰兰给你的?”他颤声你。
陆慕川颔首,“对,而且它非常珍惜,想必一定对它来说很重要。”
他对着老爷子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说道。
“是啊,很重要。”陆老爷子点了点头,轻声道。
“听说,当年做这类糖果主要营销负责人,居然是上官欣兰?”陆慕川低声道。
陆老爷子仿佛猜到了陆慕川要问这个,面色平淡,“你既然查了,怎么还来问我。”
“虽然查了,但还是不尽然。”
陆慕川唇角轻勾,眼底抹了一丝墨色的疑光,透亮地望着陆老爷子,“前段时间,我拜托司徒宪向他家老爷子打听您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你们老谋深算,不肯松口,所以我和司徒宪才假装对立,果然他家老爷子松口了,给了我一张照片。”
说罢,陆慕川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张黑白的旧照,“上面的一男一女,就是您和上官欣兰,没错吧?你比她大了将近两轮,又非亲非故,怎么会这样亲密?”
陆老爷子眼神沉冷,他望着老旧的照片。
照片老了,他也老了,上面的其他人都老了,只有她没有,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充满活力,笑起来,美丽灵动。
他想去抚摸一会那张青涩又美丽的脸庞,可见到自己满手的皱纹和老人斑,下意识退了回去。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她是上官家的大小姐,为什么会来陆氏工作?又为什么会与您同游?”
“宅子后面的花房,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兰兰会从那里出入?”
“对了,还有兰兰,这只高龄的狐狸,和我有什么关系?”
“爷爷,您告诉我,不要再瞒着我了,我不想做一个连自己身世都不清楚的傻子。”
陆慕川捏着僵硬的手指,一字一句地问道。
听起来是在逼问,可他眼底的悲情,却实实在在地验证了,这是一种乞求。
他渴望自己错乱的身份,得到一个最终的答案。
哪怕,这个答案很不堪。
陆老爷子眼底泛酸,背过身去,拄着拐杖的手,不停地打颤。
他分明是想说的,可心里又强调万万不能说。
所有的话融化在喉咙里,全部化成了呜咽。
“我本想去做亲子鉴定,到时候我究竟是不是陆家的人,或者是不是陆琰华的亲儿子,一目了然,可我不想那样,我想听您亲自说...爷爷...”
良久,陆老爷子也没吐出半句话。
陆慕川的期望,即将成为一场泡沫,一场幻影。
“您不回头,为什么不说话?爷爷,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爷爷?”陆慕川压着舌根,声音从胸腔发出来。
这句话,他就想问了。
他不喜欢猜疑,猜来猜去,费神费脑。
更何况是他的家人,他这么多年来最信任的祖父。
“够了。”
陆老爷子冷冷出声,眼底的热泪已经凝结成冰,“慕川,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这张照片上的女人,上官欣兰...她就是你的母亲!”
“宅子后面的花房,是她当年暂住的地方,后山的狐狸也是她从奸商手里救下来的......”
陆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有些无力。
这些话说出来,仿佛耗费了他大量的心血。
“真的是她......”
陆慕川目光低迷。
他不知道自己是喜还是忧,他的母亲找到了,他的母亲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走了。
“那祖母呢?你为什么要把我母亲的事情,全安放在祖母身上?难道我母亲是为别人活的吗?”陆慕川心里极不平静。
陆老爷子心里一痛,“不,当然不是,我对外说是我妻子留下的,而我心里的妻子,只有欣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