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陆慕川陪伴着钟爱度过。
“陆慕川,你说如果我妈知道他走了,会不会难过?”钟爱突然问。
她恍然想起了,父亲时常神伤失意的模样,“毕竟我爸爸,好像真的很爱她。”
“小爱,不要在想了,你需要休息。”陆慕川轻声道。
虽然他清楚,如果一个人因为利益而背叛,且这么多年不露面,大概是没有情谊存在的。
他在安慰钟爱,不想她再为父亲难过。
“那她会回来吗?”钟爱又问。
大概是失去了父亲,所以格外惦记母亲。
又或者,她希望父亲走的时候,能少些遗憾。
陆慕川被问住。
回来?
应该是不会的。
其实这一点,小爱心里也清楚。
“小爱,或许你父亲,并不想看见她。”
陆慕川将毛毯裹在钟爱身上,再将她围在怀里,“你想想,他们二十多年没见了,彼此变了很多,如果你父亲真的爱她,应该会只想保存以前的回忆。”
他小心翼翼劝着钟爱,生怕触动她敏感的内心。
“嗯,也是,也许她现在嫁人了,还是不要见比较好。”
钟爱点点头,小脸又陷入沉寂,“我爸爸很可怜,出生在最富有的家庭,却遭逢巨变,妻子离开他,亲戚也与他断绝来往,只有我一个人女儿,还总是让他担忧,最后也没能躺在床上,安生地离开......”
也不知道眼泪是不是暂时枯竭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一滴泪水也没流。
“其实爸爸走了,不用再痛苦,我觉得挺安慰的,但一想到我再没有爸爸,又觉得很难过,特别难过,其实我哭,有一半是为了自己。”
钟爱不想失去,害怕失去。
父亲身上太多她眷念的东西。
慈祥的声音。
好闻的味道。
永远朝她招手的身影。
还有很多很多她忘记了的回忆。
父亲走了,这些也全没了。
“不管为了谁也好,你想哭就哭,没关系。”
陆慕川拥着钟爱,目光深沉,又透着包容。
秋天的尾声,还未过去。
钟爱心里却遭逢寒冬,她一点点数着时间,希望黎明的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一切只是梦而已。
——
翌日。
警方的初步调查结果,钟元是失足落水。
不过被发现,地上有食物残渣,是蔬菜粥。
“怎么会?我们昨天刚搬回来,家里什么都没有,不可能会有什么蔬菜粥,是不是有人来过?”
钟爱越想越不对。
父亲好端端的,跑去后院做什么?
而且,虽然父亲病重,但也不至于不清醒。
“蔬菜粥一定有问题!”
钟爱望着陆慕川,笃定道。
“可是,除了蔬菜汁,没有其他的东西。”陆慕川轻声道。
蔬菜汁......
钟爱秀眉紧蹙,想起一件事,马上追问,“什么菜?西兰花?”
“对。”
陆慕川颔首,若有所思,“有什么问题吗?”
“我爸爸西兰花过敏。”
钟爱整颗心揪了起来,恨与痛并存,“小的时候,我和爸爸在外面吃饭,他不小心误食了西兰花,险些丧命,后来我们家餐桌上从没出现过西兰花,在医院里爸爸的饮食我也是一再小心......”
“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陆慕川问。
钟爱摇了摇头,“我不确定,蔡玉蓉她们母女居心不良,我很久就提醒过爸爸,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们,虽然蔡玉蓉刚开始在我们家里做保姆,但她也只是打扫,做饭的事情一直都是我爸爸动手。”
钟爱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钟元为了女儿能吃得开心,从来不会把厨房交给别人。
而蔡玉蓉嫁进来之后,就直接做起了太太,家务活更是动都不动一下,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所以,她们是不知道的?”
陆慕川低声问。
“应该是,但不排除被她们偶尔发现,毕竟爸爸与她们生活这么多年。”
说实话。
除了蔡玉蓉母女之外,钟爱想不到其他人。
“别多想了,只要查出蔬菜粥是谁送过来的就行,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陆慕川轻抚了钟爱的发丝,轻声道。
钟爱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她不忍心再看父亲的遗体。
为什么,他病成这个样子了。
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嗡——”
陆慕川的手机响起。
是陆宅刘妈打来的电话,接通后他听见了女儿嘤嘤的哭声,
“少爷,您说今天要带轩轩小意出去玩吗?小意一大早起床,等了好久等不到您,说您说话不算数,在哭呢。”
听见小意在哭,钟爱的心也疼了一下,“你去陪他们,我已经好多了。”
“乱说什么?这个时候我能离开你?”
陆慕川轻抚了一下钟爱的脸颊,重新拿起手机,“哄哄小意,告诉她,我现在就去接他们。”
这个时候,小爱最需要两个孩子的陪伴。
本来想直接吩咐司机,但想到这边情况复杂,两个孩子好奇心又重,他担心问来问去,又惹哭了小爱。
还是他亲自过去,跟两个小家伙说一下状况,也让他们好好安慰小爱才行。
“慕川,轩轩小意的身世,能不能不要现在就告诉他们?”
钟爱灰色的双眸,又蒙上一层心事,“家里现在乱得很,我又是这个样子......”
她想与两个孩子正式的、愉快的相认。
而不是现在,在孩子面前,她不想做一个悲伤妈妈。
“好,听你的。”
陆慕川并不着急这件事。
当下,让小爱尽早走出悲痛才是最重要的。
——
陆慕川不放心钟爱一人,留下了助理在旁边帮忙打点。
因为钟元的死因还在调查,里面除了几个调查人员,钟家还算冷清。
秦时安自从昨晚离开后,时常会出现,但只是远远站在钟家门口,他安慰不了小爱,只能静静守着她。
而钟元去世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一直负责离婚案的霍辰耳中。
作为委托律师,于情于理他都得亲自过来一趟。
此时,钟爱一个人坐在客厅,整理父亲的遗物。
一晚上的奔溃,难过,放不下。
此时的钟爱,像是万帆过尽,平静得有些可怕。
霍辰还未走近客厅的时候,站在院子外面远远瞧着。
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的某一段重合了。
一时间,他很想去安慰这个女孩。
说尽他能说的话。
或者,做尽他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