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林早早翻来覆去睡不着，被褥团成一团，枕头也掉落在地。
折腾到后半夜，她终于陷入了疲惫的睡眠。梦里，她仿佛又回到火锅店的那一刻，李温关切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闹铃响起，林早早的脑袋发沉，眼皮异常的沉重，对着镜子一看，果然有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她简单的敷了下冰块。
保姆陈妈看她连续两天都下楼拿冰，隐隐地担心：“早早，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没有，有点失眠。”林早早把冰袋覆在眼睛上，冰得直呲牙。
“没有被欺负吧？”
林早早攥着冰袋的手微微用力，那些年被欺负时，她不想父母知道和担心，回家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夜悄悄溜出去拿药箱和冰袋消毒消肿，久而久之被陈妈发现了端倪。
陈妈是看着林早早长大的，跟自家孩子一样，哪见得了一点伤，心疼得不行，劝她和爸妈说。
她不希望给爸妈添麻烦，陈妈要自己去也被她拦了下来。
直到那次被狗咬伤，瞒不住了，林爸林妈到学校大闹了一场，给林早早办理转学手续，在新学校消停了两个星期，恶意卷土重来。
好在高考来临，大家的心思被转移，到了大学以后，这种事就没再发生过。
“陈妈，别担心，我二十三了，不是十七。”
“那就好。”陈妈把做好的烤面包片、太阳蛋和一杯牛奶递给林早早：“别太累，不然老爷夫人会很担心你的。”
“好。”
吃过早饭，林早早刚到花室，就听见座机在响，放下包就赶过来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女声毫不客气：“你们是鲜花与三便士吧？”
女人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你们家的发财树是什么质量，欺骗消费者吗？这才半个月不到，叶子都快掉光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老总最信风水吗？现在秃了光唧，想让我们公司破财吗？”
一连串的质问排山倒海的扑过来，林早早有点懵，询问了对方公司的地址，将话筒夹在脖颈间，在销售记录里找到了冠天公司的订单，的确在半个月前订购了一批绿植。
还是她和程亮亲自送过去，按照他们的要求将绿植摆在相应的位置，当时还拍了照片。
“你好，其他的绿植也出现了问题吗？”
“没有！就发财树出了问题，你赶紧来看看，给我把问题解决了。”
“你先不要激动，我这边四十分钟后到。”
“抓点紧，不然我去网上曝光你们，黑心商家，卖消费者残次品。”
在大厦楼下登记时，电话里的女人下楼来接她，全程黑着一张脸：“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林早早一个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道歉有什么用，风水出了问题，你担得起责任吗？”
“先看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枯萎吧。”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你们的质量差，早知道就不该买你家的发财树，便宜没好货。”
林早早一时无语，电梯来到十二楼，出来正对着的就是冠天公司，门口那棵略显光秃的发财树的确有点不美观。
女人架着肩膀指给她看：“你自己看，这东西什么鬼样子？”
“你们平常怎么养？”
“能怎么养，按照你们的要求，收到货的两个星期后用兑水的硫酸亚铁浇过一次，每隔五天搬到太阳底下晒一次。”
养殖的方式没有错。
林早早蹲下身，伸手掐起一抹土，湿润的程度不像几天前浇过的样子，土带着股腐败和苦涩的味道，凑到鼻尖细问，闻出其中的苦涩竟来自茶叶。
她心里明白，问题不在工作室。
“真是抱歉，这绝对不是质量问题。”林早早虽然软懦，但不愿意用心经营的花圃被误会：“发财树烂根的原因和茶水浇灌有关，茶叶含碱，不能用来浇花。”
女人听完一愣：“怎么可能？我们公司的人都知道老总重视风水，除了我以外，没人会动这棵发财树。你别为自家的质量不好找托词啊！”
“我没有骗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查查看。”林早早声音软软的，指着头顶上的监控探头：“这茶水应该是这两天才浇的，可以看看监控吗？”
“看就看，到时候看你怎么狡辩。”
女人用门禁卡打开公司大门，领着林早早到前台打开电脑，调出门口的监控。
翻找到昨天的监控，两倍速看得两人眼睛发酸，上班时间同事们一一走进公司，又在下班时间离开公司，不见有人来浇树。
女人一副“我看你还怎么装下去”的表情，不爽地靠向椅背。
林早早别扭的操控着鼠标，翻到今早的监控视频，播到早上九点半，大家都在办公期间，只见一个鬼祟的身影，弓腰埋头走向发财树。
女人瞪大眼睛，从椅背弹跳起来，凑近电脑屏幕，亲眼见证那人将杯子里的液体倾倒进花盆之中，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女人的脸绿了：“我去，这人谁啊，不是我们公司的！”
林早早嘴巴动了动，见过往别家公司倒垃圾喷红漆的，头次见到拿热茶水浇人家发财树的。
“看我怎么把这个人逮住！”女人说完，意识到眼下的尴尬，在看向她的时候，没了开始的气势：“这可怎么办啊，老总要是知道我失误把发财树弄死了，岂不是要给我开除了！”
“你别急，我再送你一株吧。”
林早早见不得别人示弱，微微叹口气，给程亮打电话，重新送来一株。
“真的吗？你太好了，真对不起，刚刚对你态度那么差，你真是人美心善，我会把你的店推荐给更多的同行的。”
女人握住她的手，激动不已：“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交代了。”
林早早从大厦出来后，到路边的停车位找车，刚要上车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回头看过去，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笑意盈盈的朝着她走过来，他身旁还跟着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男人。
林早早心咯噔一下：“汪叔叔好，你怎么在这？”
中年男人正是开业那天给她打电话的人，他未婚夫的爸爸，汪斌。那旁边的男人……
“我和助理过来谈个合作，倒是你怎么来这边了？”
林早早提着的心落了下来：“这边有单生意，过来看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会儿也要到晚饭的时间了，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林早早无法开口拒绝，叔叔见状在前面带起了路。没法子，她硬着头皮跟在后边。
饭局上，汪叔叔三句话两句都在夸儿子，另外一句则是夸林早早的生意头脑好，不依靠家里把生意做得那么好，还顾家。
“早早，不忙的时候一定要多陪陪爸妈，别和我那儿子一样，天天忙得不顾家，我一个月都见不到他一次，我这个当爸的都快忘了儿子模样了。”
“事业心重一点也挺好吧。”
“这可不好，都没时间陪你这个未婚妻，到时候你被别人追走了，我就不活了！”
林早早抿了抿唇，不敢在再接话。她不太适应这种半应酬的场合，埋头吃饭，好不容易结束饭局，又开始约下次吃饭的时间。
手机突然响起，林早早如同抓住救星一般，和他们匆匆道别，攥着手机上了车，这才看清是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接起电话，轻“喂”一声，那头给到回应：“我是李温，要一起吃晚饭吗？”
“额……”林早早摸着自己的肚子，仅犹豫一秒，便答应了下来：“我们约哪里？”
“有家川菜店味道不错，我把地址发给你。”
林早早巴不得给车加上翅膀，飞着去川菜馆店。川菜饭馆的面积不大，是间有年头的老馆子，不少人在门口排队。
味道很香，隔着马路都能闻到，可对于刚吃完饭的林早早来说，却是一种煎熬。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一一扫过，没见到李温的身影，正打算联系他。李温却从店里走出来，穿着白色的T恤，细长的手臂挥动着：“这里。”
“我们不用排队吗？”
“提前取了号。”
跟着李温一起走进店，店内的装修是近现代风，光秃秃的水泥墙，上面挂着各种八十年代的海报，到处都是涂鸦。
两人的座位仍是靠窗的角落，视线很好，能看见外边的夜景。点菜的时候，林早早相当克制。
李温看着她心有疑虑：“这些就够吗？”
“够的。”林早早转移话题：“今天医院不忙吗？”
“今天还好，有其他医生在。”
“那还不错，上次给小温暖做检查的就是刘医生。”
“他的医术很不错，是院里数一数二的水平。”
“怪不得他看到小温暖的时候就说猫打过疫苗，做过驱虫和绝育。”
“他在大学期间就是学校里的佼佼者，能把他请来我也很意外。”
“你们大学时就认识？”
“对，我俩还是一个班的。”
“那毕业还能一起工作就很棒。”林早早想到时不时就要失踪一段时间的马灿灿，觉得每天能见到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色香味俱全的菜被依次端上来，看着就好吃得不得了，奈何她的胃此时满满当当，根本装不下更多的食物。
可她不愿意放弃一起吃饭的机会，吸着肚子硬吃。离开店后，她的胃开始泛疼，脸跟着发白，直冒冷汗。
李温一眼就注意到林早早的异常，略带担忧的声音：“你不舒服？”
“肚子有点疼。”林早早手压在肚子上，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其实我吃过晚饭了……”
李温愣了一瞬，看着她汗津津的脸，心里顿时不是滋味，领着她到路边的长椅上，轻声说道：“你先坐一下。”
林早早在长椅上，尽力抻直自己，不让腹部遭到挤压，一边暗道自己不争气，哪怕回家疼也好，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不知道李温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是事儿精？
越往下想，越无地自容。
李温拎着一小袋药回来，将健胃消食片和拧开的水递给她，声音轻软：“不要勉强自己，你可以实话实说的。”
林早早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可我不想错过和你相处的时间。”
李温略微愣住，慢慢回应：“是我的错，下次我会先问你吃饭了吗？”
“下次？”
“下一次。”李温肯定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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