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钱进宝身体紧绷,完全无法接受这种程度的亲密,想退开后脑勺那只大手把她扣的紧紧的。

同样的黑暗中,她仿佛听到了男人咒骂难听的声音,撕烂衣服的裂帛声,一区人嬉笑,想看她丑态百出。

尽管那是梦,却好像真的发生过一般,她甚至记得头发被揪住时的生疼,因为挣扎时脑袋被按在墙壁上。

“进宝……”

声音把她从恐惧的情绪中拉回来,她已经不记得是怎么逃开那条巷子的,隐约中似乎听到了应德佑的声音,那时候的他已经是应先生了,怎么会出现在黑暗偏僻的巷子里。

她只知道那些人打起来了,至于为什么打起来她不知道,踉踉跄跄跑出那条巷子,跑到外面的大马路上,遇到了巡逻的警察,这才逃过一劫。

应德佑发现了她的异样,身体抖动的不太正常,咸涩的眼泪低落在他唇边。

他松开了手,发现她手忙脚乱的下了床,蜷缩成一团,身体还在抖,月光照在她身上,他看到了无声哭泣的女人。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哭,有气恼的哭,愤怒的哭,伤心的哭……唯独没见过她这么惶恐无助的哭。

这一刻,心脏好像被针扎一般,他一直明白,只要她哭,他就拿她没办法。在知道她离开以后,他愤怒的去追,后来又放弃了。

追到了又怎么样,她要是哭着求他放过她,他能怎么样?他下不了狠手,他可以六亲不认,可以被骂白眼狼,可以让父母骂他是畜牲……只有面对他们母子的时候,他知道,他下不了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藏匿在黑暗处,一直看着她,等着她情绪平复,如果她害怕,他可以给她时间,让她慢慢适应。

等那股恐惧散去,钱进宝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蜷缩在地上,背后是窗户,她抬头,看到了空中那轮圆月。

有脚步声靠近,她想要回头,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她一惊,想要挣扎,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

他问:“进宝,别害怕,我不会强迫你。”

钱进宝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

跟他刚结婚那会儿,她被他折腾的狠了,跟他生气的时候喜欢往外跑,每次他都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等她气消以后,再过来抱她,哄她,说不会勉强她。

钱进宝咬住了唇,鼻子酸酸的,长时间跟白玉梅斗智斗勇,她都快忘记了自己也会伤心,她充满了斗志,像打了鸡血一样,撞的头破血流后下次依旧撩起袖子干。

其实她真的很累,要是钱健把白玉梅赶走,钱招财能在她们打架的时候帮她打回去,她就心满意足了,然而事实却是指责,他们都不理解她,觉得她不讲理,脾气大,闲事管的太宽。

他的指腹替她擦去眼泪,心里说不出的烦闷,要说的那些狠话全都忘了,到了嘴边只剩下浅浅的叹息,“我就亲了你一下,怎么就哭成这样,小宝要知道了肯定笑话你。”

可能是这一幕太熟悉,对她来说恍如隔世的陌生感没了,好似又回到了庄水村,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不再像之前那样感到恐惧。

她很不好意思,怎么这么丢脸!

已经决定了要换一种活法,何必再为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忧心,就算是炮灰女配又怎么样,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她已经狼狈了一次,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就算应德佑以后要离开她,起码现在他们还是夫妻。

她深吸一口气,拳头捏紧,鼓足了勇气,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能不能多给我点时间,对我耐心一点,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

如果将来他要跟白晓桃在一起,她会放手,不会让他为难。只求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他能对她好一点。

应德佑耳边温温热热的气息,想到了跟她纠缠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在他耳边哼哼唧唧,一股熟悉的情绪蔓延开来。

他轻轻应了一声:“好。”

床上的小宝连着翻了几次身,歪歪斜斜的挂靠在床沿上,再挪动两下就要从床上掉下来了。

应德佑把小家伙抱起来,把他放到了最里面。

他躺下,看着背对着他睡的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背后拥住了她,发觉她身体僵硬,低声保证:“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钱进宝的心脏砰砰跳,是紧张的,好在他真的只是这样抱着她,并没有其他动作,也许是这个怀抱太熟悉,她渐渐放松了。

既然决定要跟他一起离开,很多事情需要说开,她之前不告而别肯定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他就算现在不说,将来发生矛盾时肯定会翻旧账。

她琢磨了一阵,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说:“我之前没想清楚,胡乱答应跟别人结婚,但我跟你保证,他连我手都没摸到,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就是放在她身上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钱进宝舒了口气,继续道:“当初我没跟你打招呼就离开了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但这件事不能全赖在我一个人头上,算起来你也有错。”

应德佑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翻过来,两人面对面看着,光线昏暗,但能看见彼此。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我有什么错?”

“你当然有错,你整天在外面野,家里的事都不管,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比国家领导都还忙,你妈故意找我麻烦,我是当儿媳妇的,总不能跟她吵。她每天阴阳怪气挤兑我,你这个当儿子的没缓和我们的关系,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你怎么不告诉我?”应德佑确实不知道这事,她发脾气的时候不管不顾,都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以为她过的很随意,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层原因。

“你让我怎么说,难道说你妈昨天欺负我,今天又欺负我,明天还欺负我,你把我当成啥了,而且她是你妈,又不是别人,要是村里其他人我肯定就告诉你了。”

他们母子关系本来就不好,她要真的告状,依着他的性子,闹起来肯定不管不顾,别人只会戳他的脊梁骨骂。

她又没缺根筋,怎么会告婆婆的状,就算婆婆有千般万般不好,站在道德制高点,没人会去指责她,反而会骂他们夫妻俩不孝顺,要遭天打雷劈。

“还有你动不动就冷着一张脸,眼睛一瞪,我怕你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跟你说其他的,当初我们结婚就是我主动,说不定你还怨我把你捆绑住了。”

“我从没这么想。”

没想才怪,动不动就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她是他妻子,又不是他家下人,谁家夫妻像他们这样,简直太奇怪了。

当然,她没说的是,当初她逼他结婚,指不定他心里还恨她,如果没有她,说不定他还会继续等那个女人。

钱进宝继续说:“好了好了,以前那些事就不说了,你不追究我我也不追究你,咱们扯平了,以后,你做你的事,我也有我的事要做,至于小宝,他是我儿子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

她一直学唱戏,下乡的那些日子荒废了,回城以后重新捡起来了,在剧团工作。就算离开了江市去了外地,她肯定也要继续跳舞,将来要把唱戏当作终身事业。

上一次她尝试过做生意,被算计,赔的血本无归,做生意是为了赚大钱,也许她不适合赚大钱,还是老老实实本分工作拿工资比较保险。

就算以后和应德佑分开,她也有能力养小宝,不用依靠任何人。

“你想做什么我不会阻止你,你可以做自己的事,养家归我。”应德佑跟她保证,他从来没想过让她干活,她就算啥都不干,天天在家待着都行,当然,她要是想出去玩也行,只要不再生离开的心思就好。

这些事都说开以后,钱进宝不担心了,眼皮耷拉,有点睁不开了。

“那就好,很晚了,睡吧。”她扭动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钱进宝?”

“嗯”

“我没有整天在外面野,我是在干正事。”每天靠挣工分过日子,太穷了,勒紧裤腰带紧巴巴过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

他每天迅速干完地里的活,抓紧时间往县里跑,寻找赚钱的机会,每天东躲西藏怕被抓到,辛苦是辛苦,但值得,不费尽心思赚钱,怎么才能富起来。

也幸亏那几年他豁的出去,才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现在他敢说是庄水村……不,应该是整个镇上最富的人,说不定在县里都能占一席之地。

没得到她的回应,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还想跟她说,从来没觉得他捆绑住了她。

反而是他的强求,才让她绑在他身边,她那么美好,应该有更优秀的人相配,他只是上了扫盲班,认得几个字,前路怎样还不清楚。

她跟着他受苦了。

不过那又怎样呢,她既然嫁给了他,就只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