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雾雨朦胧,巍峨皇城有人似乎被这雾雨淋的有些微微的沉寂和憋闷。
唐清臣再次来了御书房,因为这次面对的敌人不是寻常人,而是宁王,讨伐宁王震动?实在太大,于公于私他都要来。
等到他进了御书房,邓公公上了新茶,唐清臣看着?益发冷肃的箫晏,道:“皇上,济慈是宁王的人,此事与宁王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是从宁王的动?作来看,并没有谋逆的意象,而是单纯的要魏莺莺这个人。并且,宁王的态度很明显,只要得到魏莺莺,江山社稷,他分毫不取。
而以他多?年经?纬攻略来看,为了个女人去?御驾亲征不值得。
当前宁王手中有匈奴十万铁骑,且在云南又自拥兵,现在讨伐宁王,吃多?大亏,便是不用脑袋想都知?道。
箫晏合上折子,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唐清臣,其实唐清臣说的没有错,且半点错都没有,现在不是讨伐宁王的最佳时机,且经?历了上辈子,他更知?道掌握战机的重要性。
若是之前,他定然不会这样办,也不会提出御驾亲征,毕竟天下苍生尽在手中,可是他若当真按兵不动?,那个小姑娘会遭什么罪……
箫晏很清楚,他若不整兵不讨伐,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当真是会心寒,当真会以为她自己是颗无所厚非的棋子,甚至会绝望……
他从来没想江山美人这道选择题会横在他面前,他自幼接受的是帝学,自幼最看不上的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可是这道选择题如?今就是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
箫晏负手站在窗前,看着?下的迷迷离离的雾雨,还有被雨沾湿的垂柳。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箫晏微微皱眉,朝着?唐清臣道:“兵马粮草若是备齐了,就着?礼部?对外发布,说朕御驾亲征讨伐谋逆臣宁王,不要提莺莺,若是朕有闪失,传位皇弟淮王箫牧!”
唐清臣听到这儿,瞬间就跪下了,他眼中的皇上向来心怀天下苍生,冷峻而多?智,如?今竟做出此等决定,前阵子让自己整兵,原以为就是威慑宁王,不想皇上他连后事都已经?打算好了……
若有不测,传位淮王箫牧……
唐清臣深吸一口气,“皇上,万万不可,御驾亲征绝非儿戏,您若当真有闪失……”
话还未说完,就见箫晏转过?身来,清冷道:“朕意已决。”
唐清臣接下来的话,全部?都咽下去?了,因为他了解箫晏,只要认准了,就绝对不会再有转圜。
就在这时,皇后李柔静端着?参汤来了御书房,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外静静的等。
唐清臣一眼就看出了箫晏对李皇后的厌恶和烦弃,这种情绪之前他是从未见过?的。
且皇上思虑周全,为人处世总是妥帖的,尽管不能说是温柔,可是将李皇后直接弃在京郊草甸上不顾,这事儿是从未有过?的,极为不对劲。
唐清臣睨了一眼外面站着?的李皇后,随后朝着?箫晏道:“皇后娘娘有太姒之贤,且毓粹高门,知?道皇上忧心,还送了参汤,皇上为何……”
“太姒之贤?”箫晏冷嗤一声,原本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经?历了这一桩桩,他才发现人性自私到了极致,而李柔静则是极致里的巅峰。
李柔静是昭国公府嫡女,自幼又在崇文馆为公主做司籍,众人都夸奖她宽和而敏慧,善良而贤淑,所以尽管她母亲舒氏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利用先?帝,将李柔静送上了凤位,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不想,她李柔静私下竟是如?此自私而阴毒。喊住所有御林军,声称她是皇后,不得有闪失,别人的命都是草芥,只有她李柔静最宝贵……呵,太姒之贤,何其嘲讽。
箫晏面色清冷,眸中的厌恶之色毫不加遮掩,“皇后李氏失德,乏柔顺强嫉妒,失德天下,废黜凤位,永不为复!”
话音刚落,外面参汤的瓷盅就落了地?……
李柔静慌了,真的慌了,尽管当着?一众奴才,不想跌了脸面,可是这废后的话从箫晏嘴里说出来,她心里忽然像是被箭一下子穿透了,深深的疼……深深的后怕……
***
雾雨淅淅沥沥,足足下了一天,到了晚膳时,终是听了。箫晏去?了德阳宫,这是出征前的最后一趟。
他进了正殿,里面的纱幔微微的晃着?,他脚步突然就僵住了。
整整两个多?月,他内心是何等的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大梁的江山和国库早已经?被先?帝造的干净了,而这次的对手是宁王,他恨不得当天就去?御驾亲征,可是每行?一步都是捉襟见肘,而那一刻的无奈和愤懑,激的他心中最黑暗的地?方如?火山一般不住地?迸发……
每每想起这些,他心口就像是堵了一块巨石,憋闷的不行?。
而此刻,一切准备得当,他心里也很清楚,对于魏莺莺,他是再也无法去?划分为前朝和后宫,他不在意她的过?往,不在意她的身世,不在意她的家世,他在意的就是她这个人。
尽管最初的最初,他对她的兴趣源于那份暧昧和迷离,对她于公于私也是划分的干净清楚,可是后来,一步一步一寸一寸,他对她失了分寸,没了深浅。
直到自己当真是对她没了辙,当真是捧在心尖儿还嫌不够好,就那么一刻,他忽然明白,当真动?了情,什么帝师、帝学、帝修那些框框架架是规束不住的!
德阳宫的烛火灭了,整个宫殿又恢复了黑漆漆和沉寂,而箫晏则和忠将卫巡起兵,进发云南。
卫巡走的水路,比御驾亲征军早到广西府。
而箫晏也是兵出奇招,不走中路,而是直接向西北走,到了寿王驻守的朵甘思宣慰司。
那是兵家必争之地?,扼住这里,与卫巡双向夹击,便多?了几分胜算。
***
而这边儿,济慈照惯例给莺莺诊脉,只是还未诊完,忽然听到外面的随从朝着?宁王低低又急急道:“王爷,皇上御驾亲征——到了朵甘思宣慰司,卫巡走水路到了广西府。”
而这话一出,济慈立刻发现魏莺莺的脉象猛地?一跳,面色也忽然映上了一丝活气。
而宁王刚进门,就看到了她脸儿上这抹极为明显的欢喜和活气。
“箫翼,你放我走吧。”魏莺莺起身,径直走到他的跟前。
“你就这么想走?”箫翼看着?她问。
魏莺莺重重点头道:“我求你,放我走。”
箫翼深吸了口气,眉眼里挂着?霜,道:“你走近些。”
魏莺莺往前迈了一步,而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他圈在怀里,魏莺莺挣扎用手指甲掐他,箫翼却是颓然一叹,“让本王好好抱抱你,你求本王放你走,本王自然要索取些什么,这桩交易才成,不是么?”
箫翼微微叹了口气,将她圈的更紧了些,低头便是她乌腻的长发,带着?淡淡的香气,绿色的襦裙将她衬得益发的艳美清雅。兴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他又处处里差人好生照料,她身材丰腴不少,贴着?他的外衣软软的,但是纤腰依旧很细很细。
他上辈子就爱极她这幅模样,如?今这般抱着?,往日?那些压抑的渴望猛地?像是一团火瞬间就燎了原,但是他也没敢做什么,甚至都没敢亲亲她,生怕她在恼了脸,再出了前世的事……
箫翼微微合眼,将她圈的更紧了些,两辈子了,他爱的就只有她一个,他又是不懂得怎么去?爱的,直到失去?了之后。他手臂用力,见她似乎想逃,便又威胁道:“你再动?,我决计不会放你走!”说完,又将下巴抵在她的发心,“济慈日?日?给你诊脉,昨日?说看脉象和孕肚,可能是个女孩儿。女孩儿也好,女孩儿像你……”
魏莺莺茫然地?抬头,其实她最近这几天的孕吐越来越厉害了,吃一口就吐,吃什么都吐,腿也开始微微的肿,但是她有有种莫名?的欢喜,一种即将为人母的欢喜。
至于孩子的性别,她倒是真的没有在意过?,济慈说是女孩儿……那大概率是有可能的。
若是当真是个女孩儿,依照箫晏的性子,会不会早早的让她去?崇文馆听习,会不会将女儿养的古古板板的?
想到这些,魏莺莺忽然想笑,可是心里却又陡然涌起一些旁的,她的确是很想很想箫晏,可是这次御驾亲征当真就能如?愿吗?他身边谋士甚多?,他会不会最后听了谋士的话,毕竟弃车保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再者,他是皇帝,三年一选秀,而京师的女子对他素来就是趋之若鹜的……或许,她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儿,她微微的皱眉,待腰间的手力度加重,她眉头则皱的更紧了些。
“我没有动?,但是你什么时候放我走?”魏莺莺抬头,一双明净的眸子看着?宁王箫翼。
“你是没动?。”箫翼懒洋洋地?道,“可是,你不动?,本王也没说就放你走,不是么?”
“你!简直是个流氓!”魏莺莺拧眉,气的呼吸都沉了,重重地?拧他的腰,语气带着?恼,“你怎么就不肯?”
箫翼笑了一声,“我怎么能肯,我这个人向来是一无所有的,自始至终,我只有你,我要的也只是你。”他握住她的手道:“你总是担心着?他,可是我就天生该死么?你担心他战死,那么我呢?”
他低头看她,一双桃花眼里带着?灼灼。
魏莺莺苦笑一声,“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不记得了,我现在唯一知?道的是我的夫君是箫晏,我有了他的孩子,我不是你的。即便之前是,但是已经?死了,已经?早亡了,何必又纠结着?不放呢。”
箫翼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声音沉沉,“你不知?道失去?一个人的痛,整日?整日?无边的黑暗。如?今你来了,如?今你在我的跟前,便是怎样的你,我都爱。你放不下箫晏,觉得痛苦,而我放不下你的那种痛苦是翻了几千倍的,一日?日?的煎熬,两辈子了,魏莺莺。”
魏莺莺眉头蹙着?,一双眸子蕴着?泪。
她觉得头有些痛,想要揉揉太阳穴,而一抬手却觉得肚子里微微一动?,她不由伸手捂住了肚子,眉宇里带着?惊讶。
她从来不知?道肚子里孕育着?小生命是这种感觉,微微的一动?,瞬间就牵扯到了她的心,她此刻觉得她自己好像真的要成为一个母亲了。
箫翼看她捂着?肚子,不由猛地?皱眉,着?急且心疼道:“可是哪里疼?”
魏莺莺抬头看着?着?,随后又敛眉微微的摇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很难言说。
“我想去?外面走走,很闷。”魏莺莺抬眼,第?一次没有说放她走,而是想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云南是他的地?盘,她在街上走走,自然是无妨的。
且云南府的百姓爱风雅爱花草,街上栽培了很多?新式的花草,个个都开的好,整日?待在府里闷着?,倒不如?让她去?散散心。
箫翼应了,魏莺莺则第?一次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
后面跟着?丫鬟,不近不远,她也没心思去?管他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肚子里的那一下胎动?,她忽然觉得心境有些微微的改变了。她现在不仅是魏莺莺,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她现在是感觉到了。
她要努力的让自己在逆境中宽和开心,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才不会烦忧心小。
而这么想着?,一抬头却见一个身材纤长,风流又健美的一个……女子……姑且是可以称之为女子,朝她走过?来。
看着?极为眼熟,思绪猛地?被拉回徐嬷嬷带她去?京兆尹衙门那次……卫……巡,是卫巡。
而下一刻,自己忽然被他微微一撞,不轻不重,而耳边忽然听他低低一声,“莺莺,进胭脂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