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天,米粒儿又感觉到背后投来的各种目光。
真是莫名其妙,这些人不说闲话会死吗?
还是看书吧。
米卫国有一点没有说错,没事多读书。
想打入核心层,她得有那拿出去的本事才行。
“米粒儿,厂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车间主任亲自过来喊米粒儿。
米粒儿将手里的书翻盖到休息室桌子上,问:“主任,你知道我爸为什么找我吗?”
主任摇摇头,目光却充满了探究和……同情?
探究米粒儿理解,同情是个什么鬼?
她想了想最近两天的行为,好像没有哪里需要人同情的地方。
不更该同情被人揍地鼻青脸肿,现在还请病假没脸上班的白文斌吗?
米粒儿实在想不出来,决定先去厂长办公室看看再说吧。
一进厂长办公室,米粒儿就抽了抽鼻子,怎么一股陈醋的味道?
没等问,她就看见办公室里不止米卫国一个人在,还有主管销售的副厂长宋团结也在。
棉麻长机构配置,是一个书记抓思想,一个厂长抓建设。
厂长下面又有五个副厂长,分管不同的部分,其中跟米卫国关系最铁的就是宋团结,两个人一起进厂,差不多的时间结婚生子,关系处的很好。
上辈子米家倒霉,宋团结过来送过钱,还帮忙找门路,最后还是没能救出米卫国。
最后家里只剩米粒儿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宋团结的儿子宋宏伟躲开人送了钱和车票,亲自将她送到车上。
米粒儿挺感激宋家的,看到宋团结也在,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宋伯伯好。”
“哎呀,好好好,这才几天没见,米粒儿又漂亮啦。”宋团结开玩笑:“老米,我之前提的事儿你再考虑考虑,再拖孩子可都大了!”
米粒儿没听懂,但有孩子这两字,肯定跟她有关系,就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宋伯伯,啥事儿啊?”
宋团结但笑不语。
米卫国绷着脸:“啥事儿啥事儿,有你啥事儿?我看你长得就事儿!”
米粒儿当即噘嘴不高兴:“爸,你让我来的,一来就骂我,还当着宋伯伯的面,我不要面子啊?”
米卫国:“……”
宋团结哈哈哈笑起来:“我就喜欢米粒儿这性格,直爽!米粒儿啊,你爸叫你来其实没啥事,就是最近有关你的一些传言,他有点烦恼。”
米粒儿一愣:“传言我不是已经澄清了吗?”
“不是原来那个。”宋团结看一眼米卫国,对方还是绷着一张脸,比戏台上的包公脸还黑。
他叹口气:“我替你爸说吧,就是这两天,有人传你嫌贫爱富、虚荣势利,你爸想让你赶紧把留言压一压,影响不好!”
米粒儿抽了抽嘴角。
果然还是跟白文斌有关系。
喜欢他就是搞破鞋,不喜欢他就是嫌贫爱富,再加一条虚荣势利。
哪个龟孙子传的呀这是!
反正没按好心。
“爸,宋伯伯,这种是是而非的谣言根本没有任何根据,传传也就散了。”米粒儿想了想,说:“如果我专门去压,肯定适得其反,让谣言传的更广的。”
不压,慢慢就有新鲜事代替了;去压,那肯定会有更大的反扑等着她。
米粒儿才不上当。
宋团结闻言,意味深长看了米粒儿两眼才说:“如果任由谣言发展,影响你前途怎么办?要知道,提干考察有一条就是民|意。”
“谣言止于智者,难道因为点是是而非的传言,组|织|上就放弃一个对厂里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才?我不信!”米粒儿挺了挺腰杆,语气颇有点自得。
宋团结笑笑没接茬。
米卫国深感丢人,呵斥:“重大贡献?你做出啥贡献了?进厂不到一年惹多少事儿了?你说话也不嫌牙疼!”
这就没法继续聊了。
米粒儿昂起头:“爸,别瞧不起人,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完她甩门就离开了办公室。
“熊孩子!我警告你,以后在厂里给我安分点,学会团结群众,别天天拉帮结派让人说闲话给我惹麻烦!”最后米卫国都用喊的了,也不知道米粒儿听去多少。
回家还得继续训她。
不过话说回来,米粒儿若是通过最近的打击,能知道读书上进,对米卫国而言是件因祸得福的事情。
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米粒儿的豪言壮志,米卫国心里诡异的升起一种自豪。
不过当着宋团结的面,他嘴里依旧不说米粒儿好话:“真是欠管教的很,不知道天高地厚。”
“团结,还是你会教育孩子,小伟这孩子让你教的多好,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
宋团结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老米,赶紧吃你的饺子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米卫国一拍脑门,赶紧从抽屉里掏出一饭盒水饺以及一小碗蘸汁。
最近王爱英不知道咋回事,家里饮食突然变清淡,还盯着他只吃七分饱。
米卫国饿啊!
这不,好哥们宋团结听完他的吐槽,从家里带了份肉饺子给他。
还没吃一口,就听说米粒儿的风言风语,唉……
米卫国叹了口气,夹起一颗饺子蘸上汁放进嘴里,还没开始嚼,办公室门就被猛地推开。
是米粒儿:“爸,你果然背着我妈偷吃!”
她就说,办公的地方怎么一股陈醋味,这又不是食品加工厂。
被抓现行的米卫国:“……”
感觉自己大家长形象崩了怎么办?
还好有宋团结帮忙转移对方视线:“米粒儿,最近工作情况怎么样?车间里待的还习惯吗?”
米粒儿不上当,习不习惯,还能现在就调她去坐办公室?
她盯着米卫国:“只允许你吃十颗,看看你的将军肚,走出去不怕别人说你腐败?”
米卫国:“……”
十颗就十颗!
他反正现在这样,也摆不起严父的谱了,抓紧吃吧。
等十颗吃完,米粒儿立马收起饭盒:“爸爸,宋伯伯,再见!”
礼貌的让人磨牙根。
米粒儿揣着半饭盒水饺往回走,想想挺烦的。
让刘娜帮她留意厂里风向,结果除了听一耳朵男男女女的风流事儿,就白文斌挨打有点价值。
像今天这种,传她嫌贫爱富、虚荣势利的谣言,不是米卫国训斥,米粒儿都不知道。
真是气人。
她面无表情回了车间,就看到被自己倒扣在休息室桌上的书,拿在车间女工手里。
“放下,你们干嘛呢?”米粒儿心一提,这可是从县图书馆借的,别给整坏了。
正拿着书的,是车间的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大姐,叫张翠荣,只上过扫盲班,勉强认识几个字。
但她资历老,在厂里很有几个好朋友,又因为业务水平强,车间年轻人也信服,算大家心中的老大姐。
老大姐张翠荣,最瞧不起米粒儿这种靠着家长进来的工人,啥都不会,还屁事一箩筐。
见米粒儿回来,本来围在张翠荣身边的人默默散开,只有张翠荣扬着书不屑的问:“米粒儿,我看你一早上也不盯着机器,就拿一本闲书看,回头生产进度跟不上,你能负责吗?”
一张口,就是找茬的味道。
米粒儿知道张翠荣在职工心中的地位,上辈子她也是少数几个替米卫国说话的人之一。
这种人,心不坏,就是爱用经验看世界,活在自己的舒适环境里。
米粒儿不打算得罪她,但性格不允许她软弱可欺。
“翠荣姐,机器我是看好没事才离开的,根本不耽误生产进度好吧,车间主任可以证明。”米粒儿慢声细语:“倒是你擅自动我的书,是不是得向我道歉?”
张翠荣冷笑:“凭啥给你道歉,抓你看闲书你还有理了?”
“你哪只眼见我看的是闲书?”米粒儿不慌不忙,说出的话却不中听。
张翠荣扬扬手中的书:“这不是闲书吗?这就是闲书!哪个正经书里都是洋文,一点汉字都没有?”
她从前跟着造|反|派烧过书,那些烧成灰的书好多都是这种满篇弯弯曲曲的洋文。
所以米粒儿看的,就是闲书。
米粒儿都给气笑了,上去一把抢回书,指着上面的英文字母大声说:“这个单词,叫纺织!这是本有关咱纺织机器发展历史的书,我在学习好吗?大姐!”
张翠荣:“……我不信!”
“爱信不信!”米粒儿翻个白眼,小心将书放回自己包里。
张翠荣就是不信,对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说:“厂里也有修机器的说明书,那都是苏联字,英美帝国主义的书,能是啥好书,你们说对不对?”
大家纷纷点头:“可不是咋滴!”
张翠荣得意了,气壮理直盯着米粒儿。
米粒儿抢回了书,就不愿跟她再起冲突,除了耽误事,啥好处也没有。
她冲着张翠荣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大姐,没事多读书,丰富丰富自己的头脑。”
“……”张翠荣愣愣望着米粒儿的背影,问周围的人:“她啥意思?”
有人犹豫:“大概,也许,或者,说你头脑不丰富?”
张翠荣:“……”
不丰富的脑子,那不就是空的?
空脑子,那不就是骂人傻?
好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