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开得很低,沈穆洗完澡出来,站在空调风口下单手擦头发。陈长青朝他招手,他在他旁边的沙发里坐下,伸手去拿茶杯。
陈长青接过毛巾帮他擦头发,沈穆一直没说话,心情似乎还没有好转,闷头喝完了大半杯茶水,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陈长青道:“想联系就联系,他是你哥,还能真把你怎么样么?”
沈穆说:“你不明白。”
“行,我不明白,”陈长青把吹风线牵过来,给他吹头发,在嗡嗡的吹风声中半开玩笑地说:“现在是我买断的时间,再惦记着徐白禾,我要吃醋了。”
沈穆笑了一声,转过头来看他:“两个热搜买断一整晚么?”
“买热搜容易,撤热搜难,以后你就知道了,”陈长青把他的头发吹干,“专心点儿。”
沈穆把茶杯放下,在沙发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手重新搭在陈长青肩上,道:“再来,这回一定专心。”
陈长青却没有继续刚才的亲密,拎着他的手腕,把受伤的那只手拎下来,拆起他的纱布:“先看看伤口长得怎么样了。”
沈穆把手掌摊开,这两天吃了口服消炎药,伤口好得快了许多,结起来的痂已经变.硬,不再那么容易被蹭掉。陈长青帮他重新涂了药,没再缠纱布,道:“让它透透风吧,今晚监督你好好睡觉。”
沈穆没说话,环住陈长青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拉下来,主动吻他的嘴唇。陈长青一只手撑在沙发背上,用手臂将沈穆圈在其中,继续那个被打断的亲吻。
沈穆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这个吻与往常都不相同,他们亲得很认真很热,且主动的是沈穆,好似想在陈长青身上找到一点什么慰藉。陈长青干脆将人搂起来,靠进沙发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微微仰着头任由他索.求和发.泄,手掌顺着宽松的睡衣边沿,第一次识到了这人细.腻又温热的皮肤的滋味。
再往下,沈穆的反应很大,身体迅速变得僵硬,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陈长青像给骄傲的猫咪顺毛一样,温柔地顺着他的背脊,一面亲吻他的嘴角,低声说:“不做什么。你喊停我们就结束。”
沈穆的瞳孔藏在茂密的睫毛下面,盯着陈长青,眼神漂亮得如同谨慎观察外界的野生动物。他慢慢松开陈长青的手腕,尝试放松自己,给了他默许。
陈长青动作轻柔,甚至有点小心翼翼,怕惊跑自己心仪已久的美丽猎物,一边试探一边偏过头去用嘴唇安抚地触碰他的耳垂。沈穆的耳垂打了耳洞,他在极短地走了一秒钟的神——这对耳洞里曾戴过白色的耳钉,徐白禾送的,他认为不好看,如果由他来挑,他会挑黑曜石,黑色才配得上这个人的白皙和冷静……
沈穆把额头抵在他的肩头,呼吸贴着他沾了古龙香水的白T。陈长青温声喊他“小穆”,他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声音藏在喉咙深处,不愿露出任何多余的东西。但光是听他的呼吸声,陈长青便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都成了烧红的铁丝,把血液烧得沸腾起来。眼前的男生总是有这样的本领,用最少的情绪挑动最快的心跳,哪怕他们还什么也没做,仅仅只是互相触碰。
刚洗完澡,又流汗了。
沈穆微微张开嘴,紧皱起眉,好一会没有动静。陈长青空余的那只手去摸他的脖子,摸到一手的汗。
陈长青搂着人,身体的一部分仍然兴致高.昂,心里却已经心满意足。他又摸了摸他的脸颊,问:“还行么?”
良久,沈穆说:“还行,不太适应,感觉怪怪的。”
陈长青道:“慢慢来。”
沈穆抬起头,两颊发红,在灯光下打量他的脸。两人对视了一阵,他举起自己受伤的那只手,道:“我只剩一只手了。”
陈长青道:“没关系。”
沈穆难得地流露出一点尴尬和难为情,他咬了一下嘴唇,视线挪开来,道:“上去弄吧。”
陈长青忍不住笑,伸手捏了下他的耳垂,将人松开,把房间里的灯都关掉,连睡眠灯也关掉,在漆黑中先上了.床。片刻后,沈穆也钻进被子里,重新贴上他。
空调开到十八度,但仍然像失效了,四周又太黑,他们都有点恍惚,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陈长青又喊了他的名字,沈穆颤了一下,他想问他为什么不喊赵羽的名字,这样至少能让他觉得自己在进行一场高难度的表演,但最终这句话没有问出口。
两人都出了汗,陈长青搂着他,右手仍然牢牢握住他的手腕,记着监督他保护伤口。
他们保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睡了过去。
直到外面有人摁门铃,门铃里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把沈穆从浅眠中惊醒过来。他们应该没入睡多久,陈长青比他醒得更早,在他耳边“嘘”了一声。
沈穆迷糊地发出一个音:“嗯?”
“是你哥,”陈长青说,“又是大半夜,他是不是热衷于打扰你睡觉?”
沈穆的睡意一下子清醒了。
徐白禾今天还算冷静,没有砸门,仅仅只是按门铃。他旁边似乎还有别人,仔细听来是唐路的声音:“徐总,这个点沈少估计睡了,要不你睡我房间吧,我跟助理凑合一晚。”
徐白禾没有出声,门铃声也没停。陈长青从身后环住沈穆的腰,凑过去亲他的耳垂,声音就贴在他耳边:“这是来捉.奸的啊。”
沈穆探出一只手,拿到床头柜边上的手机,手指落在开机键又迟疑了。两秒的沉默,他把手机重新放了回去。
“睡觉。”他闭上眼睛。
陈长青笑了两声。
门铃不停,谁也没睡着,陈长青的手在黑暗里摸到了沈穆的眉间,果然紧紧地皱着。他用指腹蹭了蹭,把褶皱抹平,道:“明天的戏六点半就开始了,赶紧睡。”
沈穆在他的颈间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缓缓叹了口气。
响了四五分钟,住在隔壁的吴云被吵出来了,无奈道:“徐总,沈穆可能戴着耳塞睡觉呢,你也不能扰民啊。”
门铃声终于停止,唐路在旁边不好意思地道歉,徐白禾似乎也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轻听不清楚。又过了几分钟,聚集在门口的喧闹慢慢散掉,徐白禾终于选择放弃。
陈长青渐渐沉入睡眠,呼吸变得悠长,沈穆在黑暗里睁着眼,极度疲惫的大脑和极度绷紧的情绪互相拉扯,让他迟迟无法入睡,整个人都陷在焦虑里。
他想去床头拿安眠药吃,手刚一动,陈长青便在梦里无意识地握紧他的手腕,还惦记着他的伤。
沈穆感到安全,他平静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沈穆被陈长青拍醒,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是冷汗,呼吸急促,小腿还在轻微抽筋。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听见陈长青在他耳边说:“好了好了,只是做梦,别怕。”
沈穆看向挂钟,早上五点。
陈长青坐起身,道:“我先走了,免得等会撞到你哥。你再睡会。”
沈穆也跟着坐起来,虚脱地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疲惫道:“搞得跟地下情一样,我难道连谈恋爱的资格都没有吗?”
陈长青凑近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叛逆也要慢慢来,别把你哥气死。”
沈穆心情很差地把枕头给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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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开拍,五点半就要准备化妆,沈穆五点二十出的房门,刚一出门就在走廊里撞见了徐白禾。
兄弟两各自站在一端,隔着长长的、鸦雀无声的走廊,对上了彼此的眼睛。
沈穆的心一沉,嘴角动了动,尝试勾起一个笑容,但尝试失败了。
他喊道:“哥。”
徐白禾说:“你还知道我是你哥。”
沈穆站在原地没有动,双腿像是有千斤重,每个细胞都在对大哥感到排斥,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调头重新回房间里,把门用力关上。
徐白禾脸色也很差,上一次见他这个神色还是在某次舞蹈表演结束之后,沈穆的女性同学谢幕时太高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台下的徐白禾也是这样望着他,好像要把他拆开来一块块吃掉。
“过来。”他又说,“难道让我过去么?”
沈穆抿起唇,手指因为负面情绪而微微发抖。他迈动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大哥面前。
徐白禾接近一米九,沉下脸来时气势惊人,在公司里向来说一不二,没人敢跟他对着干。他所有的脾气都给了沈穆,所有的耐心也给了沈穆。一夜未眠,他双手握住弟弟的肩膀,手掌用力,从肩膀一路摸到手腕,像是要确认他身上每一块骨头。
“为什么不接电话?”徐白禾低着头问他。
沈穆想把手腕抽出来,被大哥更用力地握紧,不让他脱离半分。
“白天拍戏没看手机,晚上没电了。”他努力控制语气,“能先放手吗?疼。”
徐白禾只松开了左手,另一只手仍然牢牢地攥着他,问了今天第二个问题:“你跟陈长青在医院做什么?”
沈穆垂下眼睛,藏起瞳孔里的厌倦,道:“看病。”
徐白禾说:“重新说。”
沈穆皱起眉头,心中忽然怒意上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没有当场发作,隐忍道:“他不舒服,陪他看病。”
徐白禾的脸色越来越黑,盯着弟弟的眼睛:“再重新说。”
沈穆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用全力要将他的手甩开。徐白禾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将他的手往后翻,露出他受了伤的手掌。今天伤口愈合得更好一些,他没有再缠纱布,被徐白禾翻过来之后,正露出那道长长的、贯穿整个手掌的疤痕。
徐白禾沉声重复一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重新说。”
沈穆紧紧都握住拳头,气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强行要把手抽回来。一个要抽,一个不肯放,好不容易结出痂的伤口在拉扯中重新裂开,沈穆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几乎要和徐白禾动手推搡,伤口开裂的血顺着手背往下流,甚至沾到了徐白禾的手上。
弟弟的血烫到了他,鲜艳的红色让他的心跳连漏几拍,他下意识地松开手,任由沈穆把手抽了回去。
沈穆脸色苍白,手掌一片湿润,往后连退了几步,拉开兄弟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都查到了,还来问我做什么?”他声音发抖,“徐白禾,你干脆去买个笼子,有本事关我一辈子。”
徐白禾死死地盯着他流血的手,呼吸急促,额头开始不停地往外冒冷汗。血液触发了某种噩梦的开关,他甚至听不到沈穆在说什么,明明睁着眼,却好像陷入无法摆脱的梦魇里,在近三十度的天气中全身冰凉。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回来拿剧本的吴云惊讶地说:“小穆,你怎么还在这?马上化妆……徐总也在啊,你们这是……”
沈穆迅速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收拾好脸上的情绪,微微点头:“我马上来,云姐你们先去。”
吴云狐疑地看着他们,掏出房卡来开门。沈穆又看了一眼大哥,待吴云进了房间里面,他痛苦地咬起嘴唇上的皮,挪开视线,越过大哥大步走进电梯里。
徐白禾没有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