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 情丝

萧凌辰在谢宝瓒的房间?里,并没有待多久,出来的时候,韩岱满怀希望地迎了上?来,却?见萧凌辰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又朝着他摇摇头,韩岱便?知道,这事儿不成了。

杨应梵到底是?怎么死的,外面?有大巫师不依不饶,里面?又有谦妃一哭二闹,皇上?只差叫韩岱自己顶这口黑锅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韩岱急得只搓手。

萧凌辰默不作声,出门就上?了马,连与韩岱寒暄都没有,更别说安抚他两句了。他素日里八面?玲珑,今日突然性?情大变,韩岱也没有起?疑,只道他在谢家后院受了什么气?。

听说,谢郡主是?在安国?长公主府出事的,安北侯今日一来,就去给老夫人请安,想必是?要去请罪道歉,结果人家还没有给脸色。

韩岱想到萧凌辰这尴尬的身世,在京城里虽然受圣宠,可是?荣安长公主借他家的后院办宴会,他也不是?不敢借吗?现下闹出这档子?事来,平白受这无辜之灾。

萧凌辰的掌心里,似乎还留着谢宝瓒身上?的柔软与香。

韩岱的马车跟在后面?,韩家的管家上?来与萧凌辰道了一声“大人有事要先去忙”,萧凌辰淡淡地点了点头,正好宫里有太监来宣,皇上?即刻要见他,萧凌辰索性?一抖马缰,马儿撒开了腿朝宫里跑去。

宫门口,停着一辆璎珞丝绦都褪色了,四边棱角起?了毛的旧马车,两堵红墙的夹道上?踟蹰走来一个年龄约有些大了的妇人,她?抬起?头来,朝萧凌辰看过来的时候,萧凌辰只觉得她?眉眼有三分熟悉,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来,便?朝一旁挪了几?步,让出道来。

倒是?领他进宫的太监,认识这妇人,行了个礼,“见过英国?公夫人!”

居然是?英国?公夫人,听到这名号,萧凌辰身体都站直了一些,忙拱手行礼,虽没有作声,但身体已经非常恭敬了。

“安北侯客气?了!”英国?公夫人声音柔和,听起?来令人如沐春风,无形中,萧凌辰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将自己的双臂抬了起?来,他跟着直了身,朝夫人看过去。

此时,车上?有人下来了,朝这边走过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远远喊了一声“母亲”,抬眼间?,朝萧凌辰瞥了一眼过来。

萧凌辰目不斜视,朝英国?公夫人再次拱手,“夫人请慢行!”

萧凌辰转身离开后,犹能感觉到一抹视线轻轻地扫在他身上?,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道,这若是?英国?公府的姑娘,也未免太失礼了些。

毕竟,哪有这么纠缠着一个男人看的女子??

他却?不知,若是?追随他的是?谢宝瓒的目光,他或许又是?一番心境,难免还会搔首弄姿一番。

乾元殿的冬暖阁里,皇帝靠坐在南窗下,曲起?一条腿,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养神?,听到李祥斋轻声说,“皇上?,安北侯觐见”,他才慢慢地眼睛眯开了一条缝,说声,“进来吧!”

竟是?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萧凌辰进来之后,这才看清楚,屋子?里,除了皇帝,百年难得一见的谦妃也在,今天才进京的大巫师陪坐在一旁,韩岱居然先萧凌辰一步进了京。

“启禀陛下,臣方?才去了谢家,没有见着郡主,听说郡主病了还没有好,这案子?,郡主怕是?帮不上?忙了。”韩岱唉声叹气?,活像是?谢宝瓒要是?不帮忙,他这身官袍就要被脱了一样。

谦妃冷笑?一声,“轮到我南疆人出了事,她?就不帮忙了?她?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是?谁动?手,不想得罪人?也是?啊,我南疆人的命,哪里有大雍的值钱呢?”

“娘娘所言极是?!”萧凌辰嗤笑?一声,眼中一片讥诮之色,丝毫不觉得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顶撞他的爱妃是?一件多么胆大包天的事,“大雍有句话叫罪有应得,臣这里说的可不是?苗王世子?,郡主是?因何病了?连臣都给牵连上?,娘娘想必是?心中有数的。”

谦妃大吃一惊,皇帝也恼羞成怒,“安北侯,休得放肆!”

萧凌辰抬眼朝皇帝看了过来,他眼中满是?委屈,一片乳慕之情此时化作了伤心与难过,眼圈儿都红了,让人忍不住想问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

皇帝终究叹了一口气?,“朕叫你来,原本是?想问问,你去谢家见着宝瓒那?丫头没有?要是?见着了,她?怎么说的?若是?实?在病得厉害了,唉,也就没法子?了。”

谦妃垂眸深思,难得地没有热嘲冷讽,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因果报应这句话?

大巫师坐在她?对面?,目光很隐晦地朝这边瞥了一眼,他起?身朝萧凌辰行了个礼,问道,“不知郡主得的是?什么病?可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

大巫师应是?听出了,谢宝瓒的病与谦妃无不关?系。萧凌辰的心头一动?,但他极好地掩去了神?色,丝毫不掩饰地剜了谦妃一眼,没有说话,但立场和表情都非常清楚了。

“不劳大巫师操心,这是?我大雍的事!”谦妃无情地道,此时,她?又成了大雍的人了,这大约就是?身为女子?的优势了,和婆家闹翻的时候是?娘家人,与娘家人不睦的时候,她?又冠上?了夫姓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萧凌辰自嘲一笑?。

“你既然不知,那?你为何知道谢宝瓒身上?的病,与本宫有关??”

萧凌辰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谦妃的脸色一白,她?生得极其美,当年在苗疆,九曲十八寨的小伙子?们哪一个不被她?的一颦一笑?吸引,谁不愿为她?卖命?只可惜,她?当年一心都只在那?一个人身上?,从不曾把其他的人放在眼里,但也从未被人如此鄙视过。

而且,这人还是?鄙视她?的智商,谦妃顿时无话了,她?也知道,她?女儿灵安去见过谢宝瓒了,想必,做出了什么举动?,抑或是?说了实?话,让谢宝瓒等人知道了。

也没什么不能知道的,她?原本就不曾想隐瞒什么。甚至,她?心里有种快感,谢宝瓒是?什么人啊?谢家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才貌双绝,大雍的明珠也毫不为过,而她?,就是?要让这颗明珠碎成齑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里,她?心里隐隐有一丝快感。

萧凌辰一看她?这表情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说这女人歹毒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而他的心也沉了下去,这样的人下手,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皇帝也瞧明白了,九五之尊,真龙心思,谁也不敢揣测,但单看他对谢宝瓒连过问都没有,便?知这人果然是?天子?,过河拆桥做起?来轻车熟路,落井下石也是?本命绝技,一双眼落在韩岱身上?,无情至极,“韩岱,你身为刑部尚书,勘查真相,捉拿凶手,本就是?你的职责,朕限你一日之内破案,如若不能,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朕吧!”

大巫师从南疆来,那?里的人说话都是?直来直往,他从殿里出去的时候,还在想,什么叫“提着脑袋来见”?

“大巫师请留步!”

大巫师忙停住了脚步,连带,萧凌辰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见追上?来一个身穿南疆服饰的年迈嬷嬷,约莫是?谦妃身边的人,她?行了个南疆的大礼,“大巫师,请您务必要想办法找到杀害苗王世子?的真凶,否则,苗王世子?死不瞑目。娘娘会求陛下,让大巫师将公主带回南疆,一命赔一命,这是?我南疆人的活法。”

萧凌辰吃了一惊,他忙去看大巫师,见大巫师闭了闭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扭头就朝宫外走去。

而那?嬷嬷,深深看了萧凌辰一眼,也是?叹口气?,转身回了宫里。

这是?什么意思?但萧凌辰一条腿还没有迈出宫门,他就明白了,不由得冷笑?一声,谦妃这是?在逼宝瓒呢,她?是?想借自己的口把这话递给宝瓒,若大雍不能查出真凶是?谁,灵安公主一旦到了南疆,少不得就要被推上?祭台了,若是?查出真凶了,灵安去了南疆,便?也可以保住一命。

萧凌辰不由得有点好笑?,谦妃到底是?出于什么,才会把他看成是?这等心软良善之人?谦妃自己是?灵安的亲娘,尚且能够将灵安的命不当一回事,把她?当做筹码推来推去,凭什么他就要怜惜?

萧凌辰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太小了,既装不下这家国?天下,也装不下欺凌他的父兄亲仇,如今只装得下谢宝瓒身上?的蛊毒。

他也曾感叹过命运多舛,既然生在王府侯门世家,却?半点做不得住,还不如每日里早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连行商走卒都不如。等他从北一路走来,看太多了黔首白衣,他才明白,自己多少有点良心被狗啃了的肤浅,比起?那?些人头朝不保夕的小百姓,每日里流离失所,吃了上?顿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吃下顿,他在王府被挤兑,被排斥,被欺辱,就显得无病呻吟了。

而如今,他尝到了情滋味,初进京时的满腔志向尚存,却?敌不过谢宝瓒一旦不在了,天下之大不知何以家为也不知志存何处的恐惧。

别说灵安一条与他不相干的命了,现在南疆攻破天堑,北虏破进京城,他恐怕都会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谢宝瓒,应是?他守护了三生的执念,这执念一旦化作情丝,缠缠绕绕在他的心上?,只会把他的心越缠越紧,越缠越小,再也装不下其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