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相约

傍晚时分,安平伯府老老实实地送了两大车感恩的礼物来了,两大车珠玉首饰,任谁都会心疼,听说安平伯气得一病不起,连夜传了太医。

“乡君,会不会有人说咱们欺人太甚,收了人这么多礼,把人气得都病了?”倚琴有些不放心。

“不会。”谢宝瓒吃着春桃,肉嫩多汁,一股子甜香,入口即化,她好不容易腾了一点间隙出来,含糊不清地道,“是皇上让安平伯府送的,与你家姑娘什么关系?你家姑娘要是不收,反而显得小气,记人仇怨,胸怀不够宽广。”

谢宝瓒一个桃儿吃完了,还要吃,庄嬷嬷不让,“桃儿吃多了伤脾胃,这大晚上的,姑娘已经吃了这么大一个桃儿,奴婢已经很担心了,怎么还能吃?仔细闹肚子。”

谢宝瓒也不说话,就嘟着嘴,伸出手,让庄嬷嬷帮她洗手。瞧姑娘这脸,庄嬷嬷又好笑又好气,“这桃儿就这般好吃?”

她家姑娘一向也不贪口腹之欲,吃东西格外挑剔,庄嬷嬷伺候姑娘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这般贪吃过呢。

“好吃。要是早知道安国长公主府有这么好吃的桃儿,我早就让人去偷了。”

“说起安国长公主府的桃儿,奴婢倒是想起,有一年去追个人,从安国长公主府的后院墙上经过,倒是见到过那里头有一片桃林,风一起落英缤纷,就跟仙境一样。”锦屏端了水进来给姑娘漱口。

“我怎地不知道?在京城住了十多年,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处去处呢。”

“安国长公主府自从建起都不曾有人住过,不像别的府邸,三不时还会邀请一些女眷去赏花游玩,里头是什么乾坤,别说姑娘不知道,大约京城里的人都不知道呢。”

萧凌辰从北地回来后,并没有住在燕北王府在京城的宅子,而是住在他母亲的公主府里。有人说是为了博得皇家的怜悯,也有人说,身为嫡子,却没有做成王府的世子,大约是对燕北王府隔阂很大。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萧凌辰一个人住在偌大一个公主府,倒是怡然自得得很。

他从宫里回来,容伯给他呈上了后院桃林里的桃儿。这些年,桃儿从来没有人采摘过,一年年落在地上化作泥,又护了桃林,桃儿越长越大,也越来越甜。

他捏着桃儿把玩,白里透红的皮儿,水嫩得紧,令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光明正大捏他脸的姑娘,便吩咐容伯送一篮子到谢家去。

夜有些深了,萧凌辰还没有睡,童嬷嬷过来催他,“公子还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更衣,摆香案,准备接圣旨吧!”

“这么晚了,宫里还会有旨意下来吗?”

童嬷嬷虽疑惑,但依然脚不点地地安排。

就好似未卜先知一样,萧凌辰梳洗一番,才从后院走到前堂,宫里便真的有公公来了,还是李祥斋亲自来颁旨,皇帝亲自拟旨,封萧凌辰为安北侯,领大理寺少卿一职。

“臣谢主隆恩!”萧凌辰双手接过圣旨。

容伯红光满面地将早就备好的封红送过去。

“公公辛苦了,请留下来喝杯茶!”

“不了,侯爷,这天色也不早了,改日奴婢再来讨杯茶喝。”

萧凌辰便不再留,不过他还是亲自送李祥斋到了门口。人都走远了,他还站在大石狮子的旁边,背着手望着如黑丝绒一般的夜空,这一次,如果没有谢乡君在一边敲边鼓的话,效果一定不会这么好。

这么多年了,母亲一个人在北地,京城中的人把她都忘了,忘了当年是谁牺牲了自己,换来了大雍的平静。或许,世人也已经忘记了她曾经的身份,只知道她是燕北王府的王妃,是一个笑话。

李祥斋也走了很远,回过头来,看到安北侯还站在门口目送,一时间也很感慨。京城中,怕他的人很多,尊敬他的人很少,这般尊敬他的人,就只有安北侯一人了。

回到宫里,皇帝问起安北侯接旨后是什么表情,看似像在问,自己这外甥对舅舅的赏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李祥斋却明白个中意思,道,“奴婢瞧着侯爷是个可怜人,奴婢走的时候,侯爷一直目送着奴婢,瞧那样子,都想跟着奴婢进宫来,侯爷对皇上的乳慕之情应是不假。”

“再,奴婢瞧着,侯爷的眉眼竟似陛下呢。”

皇帝的心头再次颤动,有些动情了,“都说外甥肖舅,朕与长姐原本就很同相,辰儿生得像朕,这原本也没什么。”

先是凌辰,如今已是辰儿,李祥斋心里已是有了数,这竟是把安北侯看得如几个皇子一般重了呢。

元京城中人一觉醒来,京城里竟是多了个侯爷。

一大早,李祥斋将昨日皇帝亲自拟旨盖了玉玺的旨意送到礼部备案的时候,众臣子们都惊呆了。虽说皇上肯定会给萧凌辰一个爵位,毕竟是嫡亲的外甥,但是,按照惯例,破天也就是个辅国将军或是奉恩将军,谁也不曾料到,皇上会封其为安北侯。

安北?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实在是没法让人不多想啊。

五月十五日,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因是个整寿,早前半年,皇上便说要为皇后娘娘大办,附近的几个小属国很早就派了使团过来,到得早的,提前半个月,到得最迟的,三天前也都住进了泓胪寺了。就在昨日,听说与大雍征战了上百年不休的大魏居然也派了使臣团过来,即将到达,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乡君,听说大魏的人今天就到,好多人都到街上去看热闹了,咱们也去瞧瞧吧!”楼珠大步跨过了门口,一阵风地冲了进来。

庄嬷嬷咳嗽了两声,楼珠便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双手叠到了小腹处,小步小步地挪过来。

谢宝瓒掩嘴打了个呵欠,见翠眉又要给自己挽个飞仙髻,她连忙按住了自己的头,“别,怎么简单怎么来,要不然端着慌。”

“是!”

谢宝瓒从镜子里看到楼珠,脸蛋儿红扑扑的,比前日安北侯府送来的水蜜桃还要好看,抿嘴一笑,“你跟三少爷说,让他在富春楼订个临街的,视线好的包厢,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瞧大魏人。”

“是,奴婢这就去了!”楼珠一溜烟地跑了。

翠眉梳头发的速度都快了,给姑娘挽了两个髻,两边各戴了一朵珠花,不施粉黛,美艳中带着些俏皮,翠眉被镜子里的美人惊得晃了神。

“小蹄子,就知道偷懒!”庄嬷嬷骂归骂,但不得不承认,自家姑娘这张脸,不管什么样的发式妆容,都能够衬出十分的美来。

“嬷嬷难道不觉得我这样也很美吗?”谢宝瓒知道庄嬷嬷在恼什么,是觉着楼珠她们越来越没规矩,但楼珠四人于她来说,不仅仅只是下人,还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她们的忠心一向都令她感动。

“美,当然美,这天底下,奴婢就再没有瞧见过比姑娘更美的了。不过啊,姑娘再怎么撒娇,奴婢该教训这些小蹄子们的还是要教训,不能没了规矩。”

“知道啦,嬷嬷,我走啦!”

谢宝瓒带着四婢,坐了马车,去了富春楼。掌柜的事先得到了消息,一直在门口守着,见谢宝瓒的马车来,忙迎了上来,“虽说乡君并没有提前派人来预定,小的还是留了个心眼,把那间房给乡君留着呢。”

“赏!”

谢宝瓒话音落,楼珠将一个寻常的荷包扔了过去,掌柜的一握便知不下于五两银,越发笑得一张脸成了一朵点绛唇,殷勤地将谢宝瓒迎上二楼。

“乡君!”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宝瓒扭头一看,原来是萧凌辰,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同色的腰带,两侧各挂了一枚汉玉,玉冠乌发,身材修长,气质超然,如月下轻松。

谢宝瓒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道,今日真是好运,有美人相伴,便是无什么热闹可看,也能消遣一天呢。

“是侯爷!”谢宝瓒从楼梯上下来,走近两步,“侯爷也是来看热闹的?是与人约好,还是独自一人?”

萧凌辰的眉眼一下子变得黯然,“我第一次来京城,除了乡君,暂时也没有什么认识的朋友,谁能约我呢?”

“啊!”谢宝瓒说不出的高兴,美人没有人约,那她今日便可霸占了?但又怕生出误会来,声音高了八度后赶紧低了下来,“侯爷若是不嫌弃,可到我的包厢里和我一起观看。”

“自是不嫌弃的,正好,我也没有订到好的包厢。”

跟在萧凌辰身后的聂卫恍然大悟,难怪那么多权贵子弟来约侯爷,侯爷都不应了,原来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侯爷的朋友。不过,他们花重金订到的包厢,岂不是浪费了?

谢宝瓒和萧凌辰彼此客气相让地进了包厢,这包厢常年都是谢宝瓒用,里面的一应布置与其他包厢不同,熏香是谢宝瓒喜欢的冷梅香,屋子里的摆设布置也都是按照谢宝瓒的喜好安排。

萧凌辰把这些默默地记了下来,他站在屋里似乎有些拘谨,落在四婢的眼里,活像是被女妖精拐进了盘丝洞的高僧。

“侯爷,请坐!”谢宝瓒率先在榻上坐下,她歪着头打量萧凌辰,虽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就是梦里城外遇到的那位面具男,但是,这双眼睛她是不会看错的。

萧凌辰无辜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朝谢宝瓒靠近,“乡君,我今日出门前,特意洗了把脸,难道说,方才我写字的时候,又把墨沾到了脸上?”

上次是颜料,这次是墨?

谢宝瓒连忙起身凑过去,细细地看,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在裙子上一擦,“好像是有一点。”

手感真好啊!

四婢别过脸去,实在是没有眼睛看。唉,难怪陛下舍得给萧公子封侯,这么个傻白甜,那怕是封大将军,领十万军,也不会让人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