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所知道的,比镇上乃至周边十里八村的人都要多一些。
他们都清楚,靳一烈虽然死了,但却是立了功,似乎还不算小。
眼下那赏赐没下来,大伙儿都只能在暗中猜测会是什么。
有人说,可能往后的徭役之类的,靳家人都可以免了。
也有人说,兴许朝廷会给赏赐一些金银珠宝。
还有人说,极大可能是赏赐凛都的大宅子,到时候靳家人都要搬到那去。
最后的这个猜测,一致得到了大伙儿的认同。
他们都觉得,要不是这样的话,钱氏为什么会急着给靳磊那个命硬的纳妾?
还不是怕去了凛都,到时候靳磊受那些花花姑娘所迷惑。
要是不急,人家也完全可以在宁城找不是?
说到底宁城那也是府城,可比他们这村啊镇啊好多了。
之所以这么急,那是等赏赐下来,就得搬到凛都去。
对一辈子或者说是是世世代代都住在乡下的桃花村人而言,往常能上个镇都不错了,别说去什么府城,更何况说凛都了。
一想到这种猜测,各个心思涌动。
那可是凛都啊,只要把家里的姑娘给靳磊做妾,到时候作为亲家的他们,估摸也能沾点光,跟着一起去。
至于命硬被克死什么的又怎么样,只要自家姑娘给生个儿子,死了就死了,外孙/外甥在就好了。
没见过那百户村的江家,就是因为之前有个靳一烈在,如今日子多得有多滋润吗?
钱氏是能耐,可谁叫她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
等往后他们家姑娘生了孩子,日后继承了靳家的家业,他们这些做外家的,必然是要跟着沾光的。
哪怕赏赐的不是凛都的大宅子也没关系,光是凭借现在西山的那些产业,就足矣叫他们在村里当个富家翁。
当然,要是往后服徭役时,能帮忙说句话,免了更好。
桃花村的人有心思不错,但和钱氏关系都很是一般,根本不敢往她跟前凑。
无奈的他们,只能想方设法,去张全家明里暗里的表示,想请他帮忙说说。
张全是何人?能在桃花村当那么久的村长,眼界自然与村民不大同。
从钱氏开始张罗纳妾到现在,他就没动过心思,甚至还与自家媳妇陈氏以及儿子儿媳妇等人都一一言明,一律不准插手靳家的事。
若是叫他知道了,就滚出他张家。
陈氏数次问他原因,都被他直接打岔过去,再不就是叫她别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张全看得明白,大伙儿都说靳家背靠钱府,那是因为谁的关系。
镇上钱府的大丫头都喊钱氏为姑姑,那又意味着什么?
钱氏身份如此不同,当初会嫁给靳磊,这背后肯定不是如传言那般。
诸多的事,他不清楚,但不代表他不会想。
靳多多曾数次都住在钱府里,且一住时间就很长。钱氏给她请什么教养嬷嬷之类的,这做派比镇上的千金小姐还来得张扬。
靳家有多少财力,谁都不清楚,但教养嬷嬷可不是一个乡下姑娘乃至镇上的小家碧玉可拥有的。
自古以来,讲究门当户对,靳多多要真的是乡下姑娘,所嫁之人的身份又能高到哪里去,用得着花那么多银子,又是请教养嬷嬷,或是买丫头的吗?
以前村里的人都说钱氏娇宠靳多多那个倒霉蛋,那是因为她就那么一个孩子,肯定是要宠着。
后来他想想,未必是这样。只是具体的真相,他不得而知罢了。
他想,钱氏要给靳磊纳妾没关系,但至少得等靳多多回来吧。
不管靳多多到底是不是靳家的子嗣,也不管靳磊夫妻俩是她的亲生父母也好,养父母也罢,这事作为子女的,肯定得叫她知晓。
他已经因山参的事,对不起靳家了,现在这事必要的时候,他得拦一拦。
他听柳豫华说,柳春芽跟靳多多两人在宁城可是如何的能耐,如何的出息,他想趁机卖个好给她。
在靳多多还没回到桃花村,钱氏也没找到妾室合适的人选时,朝廷给靳一烈赏赐的旨意,率先送达了。
这一次,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以及金阳镇所属的南陵县县令一并过来的。
靳一烈因在东夷战役中立了不小的功劳,朝廷特封其为从五品的武略将军(只是有功官员的荣誉称号,有品级而无职掌),赏赐纹银一百两。念其是靳家单传,且小小年纪就战死,往后五十年内但凡是与之相关的靳家血脉免除一切徭役与赋税。
这圣旨一出,对于上位者而言不痛不痒,根本就与没赏赐无区别。
只是一百两银子和少那么几个人服徭役和纳税罢了,至于官职说好听是从五品,不好听是没实权,且人又死了,只得个空名。
然而对桃花村乃至金阳镇又或者是南陵县的人而言,那就不一样。
先不说一百两银子,就是那官可是从五品啊,哪怕是死了,但朝廷惦记,不然也不会特意下这圣旨。
要知道就是南陵县的县令,那也不过是七品而已。柳家的那个柳志毅还是念了那么多年书,好不容易得个举人呢,如今也就是八品。
现在桃花村出了个从五品的将军,家属又在世,往后那么多年不用纳税,不用服徭役,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靳家本就殷实,就那么一个儿子还战死了,现在又要纳妾续后,各个可不得挤破头想往里钻吗?
要是他们能够和靳家结亲,那也等于是得这将军家所庇佑,往后走在路上,谁对他们还不得恭恭敬敬的,就是想横着走都行!
靳磊眼眶略红的收下圣旨与赏银,朝县令与太监拱了拱手,连客套话都懒得说直接转身回屋了。
钱氏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招待人,加上心情不好,也懒得应对跟着回屋,只留下张全这个村长,战战兢兢的帮着出面招待,将人请回自家去。
南陵县的县令和传旨的太监,都知道靳家背后所靠之人,见状什么都没说,随着张全一道离开。
钱氏进屋的时候,看到靳磊背对着她,一手握着圣旨,一手端着赏银盘,脊背略微佝偻地站在那,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靳一烈的死,一次次被提起,他们两口子的伤口就等于一次次被重新撕开,疼得难以附加。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是自己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