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毅哪怕身为秀才,从不曾下地,可对土地骨子里还是有着深深的执念。
听到张全家愿意归还土地,心头还是舒坦了不少。
“既然当初说是赔给宝林的,哪怕宝林现在真的没什么,咱们也不能说要回来就要回来。”
柳家的地,多数都是温氏置办的。
她对地的执念,比柳家的任何一个人要来得深。
亦或者说,之前她对张全家的怨恨,就是因这一亩地而起。
如今张家说归还,若不是顾及脸面,想着这种事得自家男人做主,她早在听到陈氏说这话时就欢喜的应了下来。
当她听到柳志毅这话后,瞬间瞪大眼眸,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
“相公,你的意思咱们不要了?”
那可是一亩上好的水田啊,怎么能不要?
她家又不用纳土地税,只要地在,每年都能产不少的粮食!
“不是,地自然是要回来,只是咱们也不能就这样白要。这事你别管,回头我与村长商量出个章程来。”
温氏一听这话,瞬间心疼起来。
不用问,她都知道又是拿钱解决问题。
地是要回来,不过她家多少得给张家赔些银子。
眼下她家正是缺钱的时候,相公虽然回来了,加上他手头的银子,倒也不至于像先头那么拮据。
但若是要给个三两五两去把地换回来,那日子依旧得紧巴的过。
不过想到男人既然回家了,到时候她索性就如芽儿所说的,什么都不管直接交给他算了。
若是能拒了娘家那边的救济银子,那公婆那边也没理由上门来要,兴许她就不必愁这些。
等到夫妻俩回到桃花村时,已是未时末。
此时的柳春芽正在靳家,顶着钱氏不悦的目光,教多多编草鞋。
对芽儿来说,哪怕多多家的条件再好,因家里没有人有功名,往后所嫁之人顶多也是殷实的农户。
作为农户人家的儿媳,该会的东西都得会,即便最后用不着。
多多的绣活是跟钱氏学的,哪怕现在还不到十岁,但比村里的绝大部分的人都要来得好,这点自然不用她来教。
加上茶饭手艺,多多现在也有所涉及,这点倒也还过得去。
就是扫地擦洗桌椅和洗衣裳之类的,她也不好说教她如何做。
其实那些倒也不用人教,多做几遍自然就会。
撇除那些之外,也就养猪养鸡啥的。她自己都不会,更别说教多多!
不过这些在她看来,都没有编草鞋来得重要。
乡下行走的都是土路,每到下雨天就泞泥不堪。
桃花村这边春夏之际,雨水多,哪怕家底殷实,能穿得上棉鞋,可出门不免会湿了鞋子,多数都需在鞋子的外头套上草鞋。
若是家里穷的,除了冬日外,一年到头不拘男女,穿得都是草鞋。
故而这门手艺,显得尤其重要。
便是如她家,一直以来都算是殷实的,出门还有骡子车,可她爹和哥依旧会在外头套草鞋,更别说是她和她娘了。
靳多多学得尤为认真,她一直清楚自己是个农家女,按照原书中门户观念的森严,她只能嫁给农家人为妻,该学的,她还是得学起来。
哪怕她娘不同意,且许嬷嬷和欢颜都在抗议,但她依然故我。
不是她不相信她哥,而是她清楚科举有多难考,不然也不会有范进中举一说。
她觉得等她到十六七,她哥未必都能考上一个举人。
作为秀才的妹妹,到时所嫁的人,即便也是个秀才家,但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当个什么少奶奶之类的机会渺茫。
横竖她现在不过花些时间,算是学一门手艺,她觉得值得!
温氏回来时,透过靳家敞开的大门,看到多多和芽儿坐在院中编草鞋,便扬声叫道:“芽儿,娘回来了!”
紧接着,她又对多多道:“多多,你哥和石头让我捎带两只狗回来,说一只身上带着白点的是给你的,另外一只脊背是黑色的是石头家的。他说让你先帮忙养,等他家修好后,放那边的房子去看家。”
靳多多原本正在和草鞋奋斗,弄得手指红肿的同时还有些疼痛。
当听到温氏的话后,瞬间双眸一亮。
她哥真的给她买狗了?
柳春芽听到她娘的声音,好奇的朝门口看去,没看见她相见的人,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不过看到多多欢喜的神色,想到小狗,她也有些心动。
等到温氏进了靳家大门,闻声而出的钱氏与钱老夫人和欢颜,皆是站在屋檐下。
靳多多与柳春芽则是兴致勃勃地看向温氏手中的篓子,“温婶,你把狗放出来吧!”
温氏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钱老夫人,见她面色平淡,便下意识地对多多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好!”
等到两只小狗被放出来,靳多多看着小时候毛茸茸的中华田园犬,忍不住欢呼一声,弯腰伸手去摸。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将狗搂进怀中。
不过她知道,这不大现实。若是她敢那么做,都不说许嬷嬷会如何,她娘肯定是第一个翻脸。
柳春芽看着多多的举动,有些羡慕道:“多多,这狗你想取啥名?”
多多还没出声,倒是一直站在屋檐下的钱氏率先开口:“招财和进宝。”
靳多多忍不住头冒黑线,当下直接反驳:“娘,不能叫进宝,我哥村里人喊金宝,这狗叫进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喊我哥。我哥往后可是要考秀才举人和进士的,哪能和狗同名,没得叫人笑话。不然一只叫招财,一只叫旺财算了。”
反正在靳多多看来,她娘对银钱可是有着无比深刻的执念,叫旺财也算是一种吉利。
钱氏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成,那咱们家的叫招财,阿瑾家的叫旺财。”
钱老夫人冷眼看着那对假母女在商量狗的名字,听多多开口我哥,闭口我哥,她老人家感到无比心塞。
分明这是她钱府的金疙瘩,可她不仅不能认,还只能以这种方式在她的身旁陪伴。
明知她什么都不知道,但看她对靳家人的亲昵,她就忍不住有些吃味与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