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谷不在跟着,小安子小心翼翼的扶着伊金花,慢慢悠悠的朝着台前走去,在伊金花耳畔,低声道:“小妇人,您可知道让你来,所谓何事?”
“咳咳- -”
“奴家知道,是让奴家来认女儿的!”伊金花说着,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小安子微抿着唇,喉咙却发出低到不能在低的声音,道:“小妇人,您抬头看看。在座皆是位极人臣的大人物,以及尊贵无比的皇亲贵胄,岂会有你的女儿?”
伊金花心中“咯噔”了一声,茫然的望着眼前的金碧辉煌。
这是皇宫,是她一辈子都不敢奢想能进来的地方!
她只知道有个好心人将她从妓院赎身,说是她女儿发迹了,要接她来享清福。于是,她便跟着那人千里迢迢的来了。
其实享不享福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重病缠身,只想在临死之前,在看自己的女儿一眼。
小安子走的极慢,短短数步距离,竟像是走不完一样。
伊金花早已各种病疾缠身,视力已大不如从前,浑浊的眸子僵硬的扫视了一圈。堪堪看见那布置成金黄色的高台上,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盘踞在花柱上。
看着真是威武急了。
在往边上看,她瞬间有些激动,惦着沉重的身子,硬是疾走了几步。
在那高高的龙台上,她看见一身华衣,头戴翠冠的女子,竟是她日思夜想的女儿。天呢,快看看,那翠冠上还缀着金珠,还有多股流苏步摇,看起来真是尊贵极了。
天啊!自己的女儿是做了皇妃娘娘了吗?她一时竟不敢上前去认。
在女儿的身边,竟还端坐着一位穿着一身耀眼的明黄色长袍的男子。敢穿明黄色,那不就是皇帝吗?
天呢!天呢!!天呢!!!
自己的傻女儿竟真的当了皇妃了,这该有多大的福气?
自打女儿那晚当选花魁后,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女儿就被人花重金赎走了,她一直以为是被个富贵人赎去做了侍妾之类。总之,不管如何,女儿能脱离苦海,不在步她后尘,她便已经知足了。
想不到,女儿竟这么大福气,居然当了皇妃了。都说大贵之人天生必异,是星宿下凡。自己的女儿十二岁前痴傻无智。谁知,在大病一场后,竟然脱胎换骨了。可不正应了天生必异的说法,哎呀,谢天谢地,我的傻女儿竟是飞进了皇宫,飞进了金窝窝里了。
伊金花激动的浑身发抖,两眼直冒精光。恨不得立即飞到女儿身边,将女儿紧紧抱住,像幼时那样亲个不停。
小安子见她如此激动,恨不得扑到台上,连忙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住,低声续道:“您可得察亮眼睛瞧仔细喽!这上面坐着的可是悯嫔娘娘,你一言不慎,自己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不当紧,要是连累了悯嫔娘娘,才真是罪过。”
言下之意,今日不管是与不是,你指定是活不成了。台上坐着的,如果真是你的女儿,你应该懂得该怎么做!
轰——
伊金花嘴角弯着的笑,猛的一僵,心下反应了过来。
倘若自己的女儿真的当了皇妃,若是被人知道有她这样的一个母亲,只怕会被人瞧不起吧!!!
“不行,绝不能跟妞子相认。我不能让人知道妞子有我这样一个母亲。”如是想着,伊金花眸子里刚刚闪烁的精光,又黯然了下来。
兰贵妃眼见伊金花已经激动的想要往台上扑,马上将要坐实伊汘胧的身份,此时却又没了激动的劲头儿,可真是让她气急败坏。
于是,不等伊金花在往前走,立即站立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伊金花的跟前,疾言厉色道:“你快告诉陛下,台上坐着的,是不是你女儿?”
伊金花一怔,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位气急败坏的美貌娘子。见她一身盛装更是胜过女儿,浑身环佩叮当,满头珠翠钗摇随着她的走动乱颤个不停。想必,比女儿的身份还要尊贵。
伊金花继而又伸长脖子,朝台上的伊汘胧看去。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眸光流转出复杂的神色。
伊汘胧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煞白无比,尽管她僵坐着一动未动,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伊金花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妞子在颤抖,想来,该是怕极了吧。
伊金花心疼极了,浑浊的眸子里,蓄满了母爱的柔光。就这么看了许久,也不眨一下眼睛。她怕一眨眼,才发现这是一场梦,“妞子不怕,为娘绝不会给你添乱!”伊金花心中暗暗说着,脸上却是一副极度满足的神情。
纳兰梓若见她半天不吭声,更是气得跳脚,“你快说,这上面坐着的是不是你女儿?”
淑妃城府最深,故意和婉一笑,道:“贵妃娘娘,您这样怕是会吓坏这个妇人。”
说着,淑妃冲伊金花亲善一笑,和悦道:“您不必紧张,只需如实说即可。倘若真是母女相认,还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呢。”
“那倒是呢,今日可是中秋团圆的佳节,若真是骨肉相认,可真是可喜可贺呢!”宸妃也随声附和。
淑妃,宸妃奸诈,故意诱导伊金花将实情说出来。
想让她说实话,只有让她放松戒备。让她知道,讲了真话她们母女不但没有性命之忧,反而还能得到好处,她才会讲。像兰贵妃那样一顿呵斥,只怕想说实话也不敢了。
倘若是一般的农家无知妇人,只怕真会禁不住劝说。
可惜,伊金花在红尘嚣嚣里侵染了数载。尝尽了辛酸苦辣,更历尽了人心险恶,自是不会轻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间的斗宠争风,明枪暗箭,对她来说见的太多了。
伊金花打量几眼兰贵妃,又打量几眼淑妃,宸妃 。又想想小安子暗示的话,瞬间便明白了。必然是这些人,想要利用自己来害妞子。
心中如是想着,心中已有了打算。
伊金花又伸长脖子,仔仔细细看了几眼台上,“咳咳~~,不敢欺瞒各位贵人,堂上坐着的真是奴家的女儿!”
轰——
伊汘胧只觉浑身的血液在一刹那间冲上头顶,可是,手脚却冰凉的似没有了知觉。
台下众人立时都惊住了,有几位甚至险些惊呼起来。
赵佐桓也彻底坐不住了,大脑飞速运转,在组织寻找可以补救的方法。
兰贵妃一听她终于承认了,心头大石终于落了地,“陛下,您看,臣妾没有说错慌吧。悯嫔确实是青楼女子,居然敢欺君罔上,欺瞒陛下……”
不等她说完,伊金花打断兰贵妃的话,扯扯她衣袖,装出一脸憨直的样子,“这位美貌娘子,奴家已经认了女儿了。您答应给的一千两银子,问谁要去?”
轰——
纳兰梓若也立时脑子一炸,瞬间杏目圆睁,“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谁答应给你银子了,你休要胡乱咬人。”
“埃~,不是您,还有您,您,都亲口跟奴家说的吗?只要奴家认了堂上的娘娘做了女儿。你们就每人给我一千两银子的吗?如今,奴家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到了,为何又反悔了?。”伊金花一指兰贵妃,继而又一一指了淑妃,宸妃。
瞬间,淑妃,宸妃也一惊,厉声道:“大胆刁妇,陛下面前,居然敢胡乱咬人。从实招来,究竟是谁收买了你,让你这样诬陷我等。”两人急于撇清此事,连一向言语得体的淑妃,也忍不住举止失态了。
“噢~,对,大庭广众,银子见不得人,财不外露,奴家晓得,晓得!”
兰贵妃,淑妃,宸妃彻底气急败坏,慌忙跪在地上,“陛下,请切勿听信这个贱妇的胡言乱语。臣妾绝对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更没有说过要给她银子,她是在胡编乱造!”
伊汘胧闻言,瞬间身脊一软,险些晕过去。她悲戚的看着状如疯癫,形销骨立的伊金花,心像被揉碎了般,疼的难以忍受。
赵佐桓也吃了一惊,原本想好的补救之策,眼下似乎也用不着了。不过,如此更好。
“啪——”一声巨响。赵佐桓的手狠狠的拍在龙案上,厉声道:“今日真是胡闹至极,丢尽了朕的颜面,你们该当何罪?”
“陛下,这个贱妇真的是青楼娼妓,也是伊汘胧的生母。此事在江都人尽可知,陛下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江都萧乐院,一问便知。若不然,就重刑审问这个贱妇,重刑之下,她必然说实话。”
赵佐桓冷厉的眸子一番,逼视着伊金花,厉声道:“这个妇人,朕来问你,你要实话实说,但凡说一句假话,朕定斩不饶。”
伊金花听着赵佐桓的厉呵,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笑的一脸欢愉。
堂上坐着的可是皇帝,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女婿。
哪怕无人承认,可她还是欢喜的很。听着皇帝的嗓音,那么浑厚低沉。一听便知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有劲儿,并且长相还这么好。
她简直替妞子开心死了。
“奴家晓得,晓得!”
“悯嫔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