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叔,这要求也未免太简单了,你可以重提一个。”
言下之意,你今日立了这么大的功,没必要为了一个伎子,白白浪费一个请赏的机会。”
“臣只此一个请求,还望陛下成全。”
赵佐桓忍不住扬眉一笑,转而又看着伊汘胧,嘬了下牙花,道:“悯嫔,你觉得呢?”
伊汘胧一怔,不明白赵佐桓为什么要问自己,“既然燕王殿下都开口了,陛下不妨成人之美吧。”
为他促成此事,也算还了他的恩情。
“可这赏赐也太轻了,朕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九皇叔身份尊贵,即便是娶侧妃,也得是个名门贵女。”赵佐桓心中是真的极不情愿答应赵瑾煜。
他若是有心要娶侧妃,那雅彤公主正巴巴的盼着呢!西戎王也明里暗里跟自己提了此事。要论成人之美,也该是成西戎王之美。
毕竟西戎王已经承诺要助大历攻打南梁,先不说其他,单是运送粮草这块儿,就离不开西戎王的支持。不然千里迢迢,运粮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既然西戎王有意要跟大历联姻,那雅彤公主跟赵瑾煜简直是绝配。既能安抚西戎王,又能挟制赵瑾煜,简直两全其美。偏生赵瑾煜借口守丧,硬是将此事给推了。眼下,居然又为了个伎子来求他赐封,若是允了此事,西戎王该如何作想?
绝不能允了他!!!
“陛下既然如此看重出身,又何必问臣妾!”说着话,伊汘胧瞬间眸色一沉,峨眉微颦,一脸哀怨。
赵佐桓一怔,连忙笑着轻揽她的香肩,“朕绝无此意,英雄莫问出处,朕从来不看重出身。”
这话说的,可绝对心口不一。只是她最在意别人拿她的出身来说事,赵佐桓不过是怕她多想,故此安慰她罢了。
倘若她前世不是出身名门,又怎会有条件养出一身贵气。又怎会在后宫这种规矩森严的地方,游刃有余。又怎会在面对满堂权贵时,能宠辱不惊,不卑不亢。
辛嫔也是伎子出身,可骨子里就透着俗气。两人平日的言行举止,一颦一笑都相差甚远。在赵佐桓眼中,辛嫔不过是一个暖床泄纵的玩物儿。跟一个物件,一只宠物没有什么区别。
为何会如此轻视辛嫔?还不是因她平日里奴卑之气太重,全部心思都花在如何取悦他人,如何能多捞些好处。倘若伊汘胧跟辛嫔一样,那也绝抓不住赵佐桓的心。
“燕王君,你不愿娶本王的公主。却又求娶一个伎子,这是要打本王的脸吗?”
西戎王大恼,原本对赵瑾煜很是敬重和喜爱,一心一意要将女儿嫁给他。他推辞掉也就算了,眼下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求娶一个伎子。
这种羞辱,绝不能受。
太后见状,也满脸不悦,“燕王,你也年岁不小了,哀家平日看你很是稳重,今日怎犯了糊涂了?此事,莫说陛下不允,就连哀家也是不允的。便是你有心娶侧妃,也绝不能娶个伎子。当然了,你要如何安置她,是你的事,随你如何养在府上。若求赐封侧妃之位,断然不可能。”
知子莫若母,太后自然是最懂赵佐桓的心思。皇帝不便说的话,她替皇帝全说了出来。
太后一发话,台下众人自然见风使舵,呼应声连连。
“就是,前阵子燕王才推辞了雅彤公主这门亲事,说要为燕王妃守丧,这才几日,就又求娶。说出去,怕是有损皇家声誉。”
“也不是不让你娶侧妃,好歹得娶个家底清白的女子。娶个伎子,还说不好听啊!”
“就这么个伎子,睡都睡过了,直接养在府上不就成了!干嘛还要这么费事,又要册封,又要迎娶的。倘若真的赐封,你府上那几个出身名门的贵女如何作想?”
“算了,你若真的心疼她,就多给些月例,平日多赏些好的,不就妥了!”
秦宛仍旧跪在地上,听着众人的数落和嘲讽,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柔夷小手轻轻扯着赵瑾煜下摆袍角,低泣道:“王爷的好心,奴妾心领了。能长伴王爷身边,奴妾已经知足了,还请王爷不必再为奴妾费心!”说完,秦宛素白的小脸已经被泪水模糊,畏缩在赵瑾煜脚下,如同一只被恶兽围攻的小白兔。
如此,倒更惹赵瑾煜怜惜。
原本除了伊汘胧,他无意任何女子。
那日他回宫复命,谁知刚一入宫,就得知伊汘胧又回到赵佐桓的身边了。当时他如万箭钻心,在宫中饮的大醉。归时,更不慎跌的头破血流。回府后,更是心灰意冷,酒劲也正浓。正扶着廊檐吐的七荤八素,刚好被路过的秦宛看见了,连忙掏出手绢为他包扎伤口。
包扎完伤口,他又接着饮酒到半夜。饮到最后,醉的一塌糊涂,误将秦宛当成了伊汘胧。借着酒意,将秦宛抱上了卧榻。
醒来后,秦宛已经懂事的离开了他的卧寝。此后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也不找他讨赏什么的。直到秦宛被诊出有孕,管家以为她偷人,正准备家法处置她时,他才知道此事。
事后,赵瑾煜对她的隐忍和懂事很是心疼,这才真的接纳了她。而今日,他大庭广众之下替秦宛求名份,一来,是想表自己跟伊汘胧情断义绝的决心。二来,也是向众人宣示他心有所属,谁也不必在为他的私事操心,更不要三天两头上门说媒。
谁知,竟是如此艰难。秦宛的出身,成了最大的障碍。
众人越是嘲讽,越是激起了赵瑾煜对秦宛的怜悯,“臣只此一愿,还望陛下成全。”
赵瑾煜一撩前襟,单膝跪地一礼,而后保持不动。看那意思,若是不答应他,便要长跪不起身了。
见他如此执着,赵佐桓脸上的笑很是僵硬,“此事缓缓,容朕斟酌一下。”
左首席位上,西戎王一脸气急败坏,“皇帝陛下若是允了,本王明日就出京回西戎,这京师本王是无颜在待了!”西戎王说的很急,加上汉话不流利,整张脸都气成了酱红色。唇角的胡须随着他鼻孔的激气,一飘一荡,倒是滑稽。
不过,可以看得出,他真是气坏了。
“燕王君,你不是说你要为你妻子守丧,三年不娶妻。今日却又改了主意,要娶别人,我真的这么惹你讨厌吗?”
雅彤公主说着,也忍不住气的哭了起来。
“不是,是本王配不上公主,怕会委屈了公主。”
“不,你之所以不愿娶我,是因为这个女人。”
雅彤公主气呼呼的跑到了堂下,盛气凌人的指着秦宛,厉声道:“你没有听见大家说什么吗?大家都不愿你嫁给燕王君,你不配嫁给燕王君,你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
秦宛那里见过这种架势,立即就被吓的瑟瑟发抖,如同受惊的小白兔,只往赵瑾煜怀里躲,“王爷,请不要再为奴妾费心,奴妾受不起。还请王爷送奴妾出宫,逐奴妾出王府吧!”
赵瑾煜将一脸泪水的秦宛护在怀中,痛惜道:“不要怕,本王不会逐你出府。陛下既然不答应,本王便终身不再娶,你便是本王此生唯一。”
他向来是个重情义的男人,只要说的出口,就一定做得到。倘如不是伊汘胧辜负了他,他是断断不会改变心意。
赵佐桓见状,真是恨的牙根痒,这赵瑾煜实在太不象话了。
“九皇叔,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当真要为她求赐封吗?”
赵瑾煜闻言,沉默了。他知道皇帝的性子,这样问,只怕是要处死秦宛。
“陛下,臣唯有此愿……”
伊汘胧眼见赵佐桓变了脸色,随即莞尔一笑,打断了赵瑾煜的话,“燕王殿下,这就是你得不是了。你想为她求赐封,可以看的出来,你很钟意这个女子。但是雅彤公主也对你情深意重,你为何看不在眼里呢?并且西戎国素来与我朝交好,便是娶,你也该娶雅彤公主。”
赵瑾煜一听,心中的恨更加浓烈。从前只觉她薄凉且有心机,现下却是觉得恶毒了。明知道他不愿娶雅彤公主,还偏偏要挑起此事。这分明是恨自己移情别恋,想故意拆散他跟秦宛。
“本王愿娶谁,就不劳悯嫔娘娘费心了。”
伊汘胧看着赵瑾煜一脸冰冷刚硬的神情,调侃道:“燕王殿下还真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真是世间少有。”
“陛下,臣妾这里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道陛下想听一下吗?”
赵佐桓愕然的看着伊汘胧,“胧儿请讲!”
“不如给燕王和雅彤公主赐婚……”
“不行,臣说过三年内不续弦,也不敢委屈了雅彤公主做侧妃。”
伊汘胧淡然一笑,缓缓走到台下,来到雅彤公主的跟前,“公主,本宫想问你一句话,你可要如实回答。”
“你问。”
“你是真的很想嫁给燕王君吗?”
“那是自然!”
“那若是委屈你做侧妃,你可愿意?”
“本公主愿意!”
西戎王一听,更是气坏了,“本王的女儿好歹也是公主,怎能做侧妃,这绝对不行。”
伊汘胧微微一笑,转而看着赵瑾煜,“燕王殿下,你曾说过,要为燕王妃守够三年丧期,若是过了三年,是否会娶妻?”
“那是自然!”赵瑾煜回答的斩钉截铁。
反正他此生,再不会对这个薄凉又恶毒的女人有半点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