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伊汘胧过的还算安稳。那日,老监管被伊汘胧狠狠收拾了一顿后,一直到了翌日清晨,老监管才被宫奴给发现。
宫奴发现时,老监管已经奄奄一息,气弱游丝了。浑身都是厚厚的蜡油,连头顶的伤口都被蜡油给糊上了。而且身上留下无数道细细的鞭痕,尤其是老胳膊老腿的,本就不太利索,被绑了一天一夜后,几乎成了瘫子。
加上那日喊叫的太厉害,喉咙也嘶哑了,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命虽然保住了,却也差不多成了废人一个。只能躺在榻上,靠人侍候。
对于老监管的遭遇,舂奴巷的宫奴,个个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倒个个大快人心,直呼活该。同时,个个又都替伊汘胧捏了把冷汗,这可是监管啊!把监管敢折磨成这个样子,可真是胆大包天,只怕上边不知要怎么处置她。
很快,老监管手底下的小太监,去向上级院监告状。院监又往上级汇报,不出两日,就传到了姜公公那里去了。
姜公公听到这个消息,可乐够呛,正愁逮不到伊汘胧的小辫子。眼下她倒自己递了过来,连忙就跑去赵佐桓跟前告状了。
吧啦吧啦……
一通添油加醋,赵佐桓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陛下,您看看,此事如何处置?这伊庶人被充入舂奴巷,非但不思悔改,居然还把监管折磨成那个样子。这,这,这行径太恶劣,太残暴,太没人性了……”姜公公把能想到的贬义词,几乎都搬了出来,期盼着赵佐桓听了大发雷霆。
赵佐桓原本心烦意乱,正借酒消愁呢。听了汇报,“砰—”一声,把酒杯重重的搁在台上。脸色一变,“她竟如此野蛮?真是太可恶,哼哼哼~” 说着,赵佐桓口里发出一阵阵冷笑。
看吧,连陛下都气笑了,这贱皮子可算是要活到头喽。
姜公公连忙接着煽风点火,“谁说不是呢?这还哪里像个女子?这悯嫔,喔不,这伊庶人实在不道德。居然扒了太监的衣服,还滴蜡,鞭打,捆绑……”
“什么?她还扒人衣服?”赵佐桓又气又怒,“呯——”的一声,拍案而起。“朕现在就去找她去!”说着,猛的一撩龙袍后摆,气呼呼的下了龙台。
嘿,太好了,贱皮子,等死吧你!姜公公麻溜的跟上前侍候,“陛下,当心脚下……”
赵佐桓走到大殿门口,忽的又停住了,暗暗腹诽, “不行,不能去见她,我发过誓,绝不主动见她。她若心里有我,自会想法子来见我。我这一去,她必然知我仍在意她,日后再想降住她就更难了。这次……,我绝对要一撑到底,她不拼全力求见朕,朕也绝不主动见她。”
想到这,赵佐桓鼻翼泄愤的冷敕了一声,“去勤政殿!”说着,扭头又气呼呼的往勤政殿方向去了。想来,他又要疯狂的去批改奏折了。
姜公公见状,不由得眼睛瞪的滴溜溜的圆,这是啥个情况?陛下刚还怒气冲冲要去杀那贱皮子?这咋又突然不去了呢?妖精,妖精,这悯嫔绝对是妖精变得,把陛下给惑住了。唉~,那妖精到底是除?还是不除了?
可赵佐桓不发话表态,姜公公自然不敢自作主张。毕竟,在伊汘胧这儿,栽了好几个大跟头了。但凡有关这‘妖精’的事,都得仔细小心一些去办。
下头的司监来问该怎么处置时,姜公公一脸便秘的神情,惆怅道:“我哪知道该咋处置,自个儿看着办吧!”
司监听了,也开始为难了,忍不住琢磨起来,最后得出结论,“这显然是陛下要考演洒家的办事能力,既不能处置不公,也不能包庇任何一方!”
再往下传达就到了院监,到了院监以下,就都不清楚伊汘胧真正的身份,只知道是上头发落下来的。毕竟关于后宫妃嫔的事,算是皇帝的私事,没必要大肆宣扬。尤其还是最底层的舂奴巷,更不会有人去专门传达……
——舂奴巷——
这几日,老监管起不来床,自然也就没来找茬。加上又有严嬷嬷罩着,日子倒也算平静。
“哎哟,你的手咋这么巧,绣的这花儿,草儿,跟真的一样,还有这鸟啊,活灵活现。可丝毫不比绣房绣出来的差,我就不行,指头太粗太硬,捏不住绣花针。眼神也不行啦,看不清针眼!唉~,岁月不饶人,这人一老,就啥都不中用啦。”严嬷嬷边摇着舂杆舂米,边笑嘻嘻的看着伊汘胧刺绣。
这几日,严嬷嬷又发现了伊汘胧的一向新技能,那就是刺绣。甭管什么花样,她都绣的活灵活现。
于是,每日,严嬷嬷帮伊汘胧舂米,伊汘胧帮严嬷嬷刺绣。给她绣些帕子,荷包,兜子之类的。
伊汘胧淡淡一笑,“从前当女儿时,每日闲着没事干,就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学!”
严嬷嬷现在对伊汘胧越看越喜欢,几乎都忘了她的职责,“唉呀,你说你,又识字,又会女红,长得又好。多好个姑娘,那儿那儿都好,就是命不好!”
伊汘胧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嬷嬷,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每每她跟这个严嬷嬷聊天,都让她格外的轻松愉快。难怪有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跟上了年纪的人聊天,总能有些感悟人生。
“唉,我是同情你呀,你说这么好个姑娘,咋就沦落到这儿了?不过也好,你要是不来这儿,我也认识不了你,也就没人陪我解闷了。”
“那嬷嬷,您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来这儿有多久了?”
严嬷嬷闻听,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我进来这儿,得有四十来年儿了,打我十来岁儿那会儿,就已经在这儿。”
“因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我都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是我爷爷那时侯的事了,有段时间闹什么文字令,我爷爷大约是写了一本什么书,然后就被抓起来了,我跟我娘就进来这里了,后来娘没儿,就又剩我自个儿了!”说着,严嬷嬷浑浊的眼中,隐隐泛起一丝空凉。想来这些事,已经过的太久远,连悲伤都熬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