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伊汘胧坐了没一会儿,老监管手里提着一方油纸包裹的点心包过来了。
“小可怜儿,咳的这般厉害,快含些桔梗糖润润喉咙!”老监管说着,拆开点心包,捏起一块桔梗糖递到她嘴边。
伊汘胧看了眼老监管布满老人斑的枯筋老手,胃里忍不住一阵咕涌,“谢公公,真的不用,咳咳~”
“你看,咳成这样,多难受啊,吃了糖,病就好了。你不吃,本公公可不心疼你了!”
伊汘胧愕愕的盯着老监管,终于听出话语里的不对劲了。宫里时有太监与宫女结成对食的传闻,偶也有听说宫女与宫女结金兰的传闻。她一直都不大相信,觉得这太荒唐,今天却不由的信了几分。
“……呃,我还是去干活儿吧!”伊汘胧说着,急忙站立起身,朝人堆里走去。
老监管却不作罢,一路跟了过去,“咦,小可怜儿,这哪是你能干得了的伙儿。瞧你这小胳膊小腿儿,嫩的跟个花骨朵似的,天生就是招人疼的。你放心,到了本公公的地盘,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说着,老监管硬是将那包桔梗糖塞到她手中。伊汘胧无奈,只好接住了,“那谢公公好意了!”
“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就跟本公公说,本公公都依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也跟本公公说。本公公有的是好药,能治各种不舒服,保管药到病除。比正路大夫还精通,方子更多更好,嘿嘿~”老监管笑得一脸猥琐,眼神冒着邪光,枯瘦的老手更是肆无忌惮的想去摸伊汘胧的手。
伊汘胧蹙眉一避,躲了过去,“公公若无其他吩咐,我先舂米去了。”
“诶~,别介,本公公这么心疼你,你可要知好歹。不然,你这小可怜儿就要更可怜儿了。”说着,老监管竟伸手欲摸她的脸。
“啪- -”一声脆响,伊汘胧忍无可忍,抬手扇了老监管一个嘴巴,“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老监管挨了一个嘴巴,一点不恼,反而更加嬉皮笑脸,“呦呦呦,性子还挺辣。不过,本公公就爱吃辣,越辣越喜欢。”
“放肆,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老监管听了,阴邪的笑了起来,“来了本公公的地盘,就要听话,不然,可不疼你喽!你打了本公公,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正揪扯着,严嬷嬷卡着腰,一手磕着瓜子走了过来, “呦,杨公公,您可真是有眼光,这么快就盯上了。可别怪咱没提醒你,这个宫婢,可是上头派下来的。上头可是亲自打过招呼了,要她每日舂十担谷子。您这么心疼她,要不要跟上头的人去求个人情啊!”
“上头?谁呀?难不成是院监总管?”
严嬷嬷鼻子冷敕了一声,“再往上猜!”
“……司监总管?”
严嬷嬷吐了瓜子壳,弹了下指甲泥,漫声道:“得了,您也甭猜了,晾您也猜不上来。这块鲜肉儿您是吃不上,也吃不起,趁早打消那念头吧!”说着,眼睛一瞟伊汘胧,“你跟我过来!”
伊汘胧一听,连忙扔了手中的桔梗糖,跟着严嬷嬷去了。
“喂喂喂,严婆子,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甭跟着了,我在说一遍,这不是你吃得起的菜,当心吃不着羊肉惹一身骚!”
老监管虽心有不甘,但众目睽睽之下,仍是不敢太张扬,只好恨恨的躲了一下脚,低声咒骂,“洒家吃不起?哼,洒家偏要吃给你看看。这块鲜肉,洒家偏要尝尝。”
须臾!
严嬷嬷领着伊汘胧到了一处独立的小院。只见院内设了一架稍小的舂臼,以及数袋稻谷。
“以后你就在此处舂米,每日会有人送十担谷子过来,舂不完休想吃饭睡觉。”
“十担?”伊汘胧无奈的敕了一声,赵佐桓这是要打算活活累死她。别说她一个病怏怏的弱女子,便是一个彪形大汉,一天也舂不了五担谷子。
确实,舂一担谷子,究竟要花费多长时间?赵佐桓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也只是随口说出个数量而已。
“这是上头的命令,你也不用怨我,赶紧麻溜的干吧!”严嬷嬷冷冷的说完,扭头走了。
看着堆放的满满当当的稻谷,伊汘胧叹了一声,无奈的蹲坐在了石臼上。直觉浑身虚软无力,满身伤痛。别说舂米了,就是这么坐着喘气,都觉得累的慌。要不是常太医用猛药吊住了她的身体底子,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唉,别说十担,只怕一担,我也舂不完!赵佐桓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你我之间,前世究竟欠了多少债?”
伊汘胧心乱如麻,愁绪万千。靠着石臼上,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很快,一炷香时间过去!
严嬷嬷过来查岗,见稻谷一点没动!伊汘胧竟在睡觉,立刻气得跳脚,“贱蹄子,让你舂米,你倒好,躲着睡大觉呢!今天别指望吃饭。”说着,抽出身后的一根鸡毛掸子,张牙舞爪的向伊汘胧挥去。
“噼啪- -噼啪 - -”伊汘胧后背狠挨了几下,立时从梦中被惊醒。
“啊~,嬷嬷别打了,我不小心睡着了,我现在就舂!”伊汘胧口中说着,连忙撑着精神站了起来。谁知还没等站稳,只觉眼前一黑,满眼金星,连忙扶着柱子才没有摔倒。
严嬷嬷见她脸色惨白的瘆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也不敢再打了,语调也弱了几分,“算了,算了,谅你第一天过来,就放你一马。看你样子也不像假装生病,歇一会再舂吧。不过,今天饭是没的吃了。”
毕竟上头的人可是交待过的,不准对她友善,更不准她死。
“谢谢嬷嬷!”
严嬷嬷幽幽的叹了口气,暗自感慨,眼下这份差事可真不好当。轻不得,重不得,善不得,恶不得。稍不留神,脑袋要不得。
“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破差事!”严嬷嬷苦笑着摇摇头,又扭身离去。
伊汘胧又缓了好一会,那阵眩晕感才逐渐散去。勉勉端着簸箕往石臼里添了些稻谷,而后用力拉起舂杆,一下接一下的捣着石臼。
舂米看似简单,实则也是要技巧的。落舂锤须得快速均匀,太轻,谷壳下不来。太重,米粒又会碎掉,因此并不太容易掌控。
伊汘胧撑着精神,勉强舂了两刻钟,手掌已经被磨出了几个血泡。低头看了看,却见石臼里依旧是原样,谷壳纹丝未动。
“呵~,我真是无用,做什么都做不好。前世处处模仿荣馨,以为可以得到赵佐桓的半点柔情,结果却是适得其反。想不到今生,依旧如此!
我与荣馨相比,究竟差在了何处?难道真的是因为容颜吗?呵呵~,如今被充入掖庭为奴,只怕要生生熬死在这里,今生还谈何报仇雪恨,真是枉费老天给我这二次生命。这宫中步步艰险,赵佐桓又那般狡诈,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