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伊汘胧浑浑噩噩的醒来,只觉浑身疼痛不已,吸入鼻腔的霉湿潮味令她忍不住咳了几声,“咳咳~~庆枝,夏末!”
“贵人可终于醒了?要不说是享福的命呢,这都日上三竿了才睡醒,咱们做奴才的谁有这等福气。” 一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中年嬷嬷,卡着腰立在榻前。眼神极是不屑的盯着伊汘胧,语气更是不善。
伊汘胧一愕,四处打量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一间破落不堪屋舍。
屋内除了一张黑漆漆的八仙桌,两把窝椅之外,再无任何摆设。身下的卧榻上只铺了一张破草席,难怪硌的她浑身骨头疼。
“……这是哪里?你是什么人?庆枝,夏末,咳咳~~”伊汘胧心一惊,慌忙掀开身上脏兮兮的破絮单被,挣扎着起身。
中年嬷嬷薄削的嘴唇一撇,“贵人别喊了,这是掖庭宫——舂奴巷。我是舂奴巷的管事张嬷嬷,以后你的一切伙儿计都归我管。”
“掖庭宫?舂奴巷?本宫为何会在这里?本宫要去见陛下……”
张嬷嬷伸出手臂一推,将伊汘胧推回在榻上,“进了这舂奴巷,你就是下等舂奴。别听我喊你一声贵人,就真当自己是个贵人了。这里可没有什么娘娘主子,也别娇滴滴的装可怜,这里可没人吃这一套。”
说着,张嬷嬷将一件蓝色粗布褙子仍在伊汘胧脸上,“麻溜的换上衣服,滚出去舂米。每日十担稻谷,舂不完休想吃饭!”
“舂米?你大胆,本宫……”
“呵呵,本宫,啊呸!贵人怕是还没反应过来呢吧?癔症什么呢?进了这舂奴巷,就都是贱奴!”
轰——
“舂奴巷……”伊汘胧脑子一炸,软软的跌坐在榻上,愕然数秒,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除了赵佐桓,谁又敢将自己送到这里来。
赵佐桓向来心狠薄情,自己又总是一味的惹他生气。想来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换上衣服干活。我可警告你,老娘最烦偷懒耍滑的人。每日要是干不完活,可有你好果子吃。”
伊汘胧脑海空白一片,沉静数秒,唇角勾起一丝凄嘲,“我知道了!”
“嗯,乖乖听话就好,别耍以往当贵人时的派头。从内宫里被贬到这儿为奴的,也不止你一个。每个进来都是又哭又闹,要死要活的,你倒是镇定!”严嬷嬷说着,浑浊的眼珠子闪过一丝讶异。
“呵呵~”伊汘胧忍不住自嘲一声。她从皇后到伎女,复又到宠妃,人生何止大起大落。与之相比,这算得了什么。随即将蓝布褙子套在身上,默默不语的朝着门外走去。
严嬷嬷见状,更是惊愕的眼睛都直了,“嘿,这主儿倒是爽利的很,老娘还以为要闹腾个七八日才肯干活,谁成想倒这么好摆治。”
“吱扭——”一声,伊汘胧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阳光很足,光线很强,伊汘胧眼睛被刺了一下,眩晕了数秒方缓过神来。
放眼望去,舂米巷占地甚广,一眼望不到边。诺大的谷仓,一个连着一个,沉重的舂米石臼排成了一排。
一群宫奴正在奋力劳作着,无论男女,个个都一副汗流浃背的样子,一看便知这活儿不轻巧。
“哇~,你看,又新来一个!啧啧啧,这模样,真水灵,长这么好看,又这么青春,咋送到这儿来了?”
“估计也是家族里犯了事,遭牵连了呗,送这儿咋滴不比送去勾栏院或教坊司强。”两个赤着臂膀,头上扎着汗巾的宫奴,忍不住底声窃窃。
“看这小模样,像是粉团搓成的一样,真招人稀罕!”
“哼,快干你的活吧,这样的人物儿,轮不上咱们!你看,那老监管早就盯上眼儿了?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唉,天道不公啊!好一块儿羊肉要落到狗嘴里了。”
“可说是呢,要是正常男人也就算了。偏生还是一个不健全的男人,也不知道还瞎折腾个什么劲。瘾还那么大,也真是稀罕。”两人越说越不忿,仿佛他们的臆想已成了事实一般。
伊汘胧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无论男女皆像看稀罕事物一样看着她。
这里大多的宫奴都是罪臣家属,或者犯了重罪者被贬来这里。因此有一部分男奴是正常男人,女奴也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加上管制森严。所以,尽管是男女混合一起,却也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发生。
唯一的例外,便是他们口中的老监管,也是专门管他们的头儿。一个五六十岁的太监,嗜好极为奇葩,尤好亵弄年轻的小太监,小宫女。玩法还极变态,各种摧残人。
凡是进了这舂米巷的,稍微年轻些的,长相好些的,五一例外不被他‘作践’过。顺从他的,他便给些好处,派点轻巧活儿。不顺从他的,那有的是歹毒龌龊的法子折磨人。反正进来这里的都是贱奴,他们的生死没人会在乎。前阵子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被看上了,连着几晚被他叫进房间‘折磨’,最后实在不堪其辱,上吊自尽了。
对此,舂米巷的奴才们,个个敢怒不敢言。眼下见这么个水灵绝美的女子进来,无不替她捏把冷汗。
伊汘胧默默的走到石臼前,把住舂杆准备舂米,可舂杆过于沉重,怎么也拉不起来。
正无可奈何,一个头发斑白,瘦骨嶙峋的老太监走了过来,“诶诶,这臼碓有差不多百十斤重,你拉不动的,让别人干吧!”
伊汘胧怔了一下松开了舂杆,四下看了看,顺手抄起簸箕准备往石臼中装稻谷。
“这石臼太高,你倒不进去,也交给别人干吧!”
伊汘胧听了,回头打量一眼老太监。见他虽年老体弱的样子,可眼睛却滴溜溜的冒着精光。咋一看很像老鼠的眼睛,让人打心眼里发毛。
“公公,那我干些什么呢?”
老监管龇牙一笑,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先歇会儿,熟悉熟悉这儿的情况,喝杯茶,不急,不急。”
伊汘胧蹙了蹙眉,“刚刚严嬷嬷吩咐了,每日要舂十担谷子,不然要受罚。”
“甭搭理那严婆子,这儿,本公公说了才算。你只管坐着,看他们干活儿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