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皇子的出言不逊,伊汘胧淡淡一笑,捧杀道:“你就是大皇子啊,早听说大皇子温文尔雅,品貌非凡,是皇子中的典范,今日一见,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大皇子赵元德听了,尚稚嫩的面颊一烧,挺直背脊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神情,“伊美人谬赞了。”说着,急忙将二皇子赵元成拉开,“二弟,便将糕点赏给这小贼吧。”
赵元成时年七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加上出生时宸妃难产,好容易才生下他,因此格外溺宠,是宫中出了名的小霸王,“嗬,小贼,想吃吗?想吃就从我胯下钻过,糕点便赏你了。”说着,一撩腿跨在小男孩的身上,像骑马般骑在小男孩的背上。
偷糕点的小男孩年纪虽小,却一脸的桀骜,剧烈的扭动身体反抗,挣扎中将二皇子从背上掀翻了。
“啊—”二皇子一声惊叫,顺着台阶骨碌碌的滚了下去,台阶虽不是太高,但毕竟是石阶,二皇子的头上磕破了一层皮,渗出点点血迹。
“二弟,二皇子!”赵元德和伊汘胧等人大吃一惊,慌忙上前去查看。
“唔!痛死我了,母妃,母妃快来……”二皇子又娇又惯,那里吃过这种亏,立时扯起喉咙嚎啕大哭。
偷糕点的小男孩也吓坏了,不知所措的愣着,手中的糕点也捏成了碎屑。
正在大殿里烧香敬神的淑妃和宸妃姐妹俩,听见哭声,慌忙出殿查看。尤其是宸妃,听见儿子哭这么惨,心都揪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儿子跟前。
“我的娇儿,这是怎么了?”宸妃一脸心疼的抱着儿子,仔细的查看儿子的情况,见儿子额头磕破皮了,震怒无比,“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照看二皇子的,二皇子若有丝毫闪失,本宫活剥了你们的皮。”
几个嬷嬷和太监吓的慌忙跪地,“宸妃娘娘,实在不怨奴才们,方才四皇子偷了二皇子的糕点在先,后又将二皇子推下台阶,奴才们该死,没能及时制止四皇子,实在罪该万死。”这个年纪的孩子野马一般欢脱,这些老胳膊老腿的下人那里看管的住,慌忙将茅头指向偷糕点的小男孩。
四皇子,这个孩子居然是皇子!
伊汘胧听了太监们的话,如遭雷劈,她一直以为这个乞丐般的孩子是罪臣的遗腹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个吃不饱,穿不暖,饿的皮包骨头的孩子居然是皇子。
宸妃听了,更是气不可耐,走到小男孩的身边,扬手泼妇般朝小男孩的头上脸上狠扇起来,“好你个不通人性的狗东西,居然欺负到二皇子的头上,谁给你的胆子!”宸妃边说边打,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下人们的眼光。
伊汘胧反应过来,慌忙上前制止,“宸妃娘娘快住手,他还是个孩子,再说也不完全是这个孩子的错。”
宸妃停了下来,扭身上下打量伊汘胧几眼,冷笑道:“想必你就是新入宫的伊美人吧?”
伊汘胧施一个宫礼,道:“正是嫔妾,汘胧参见宸妃娘娘。”
“哼!快免礼吧,听说伊美人连兰贵妃都不放在眼里,本宫又岂敢受您的大礼。”
宸妃性子燥烈,风风火火,比起纳兰梓若的娇纵跋扈,有过之无不及,尤其是一张刀子嘴,恨不能削下旁人一层皮。前世的荣曦是深有体会的,跟她斗嘴无疑是自讨苦吃。
“宸妃娘娘折煞嫔妾了,嫔妾可为四皇子做证明,刚刚是二皇子骑在四皇子身上,四皇子反抗,因此误伤了二皇子。说到底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宸妃娘娘何须大动肝火,跟一个孩子计较。”伊汘胧说着,看一眼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四皇子,心中针扎般的疼痛。
“呵,你的意思是本宫小鸡肚肠喽,还是你要为四皇子出头?”
“嫔妾不敢。”
宸妃微抖一下臂弯里金丝绣凤的水肩,居高临下的睨着伊美人,“早听说伊美人很是嚣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今日一见……”
“果然不实啊!伊美人性情爽直,敢说敢为,倒是个有性子的,本宫很是欣赏呢。”淑妃在一众宫人的拥护下走到跟前,立即打断了宸妃的话,将话口儿接了过去。
伊汘胧抬头看着淑妃,心思一瞬间陷入往事回忆之中。几年未见,她还是昔日的模样,圆圆的银盘脸庞,端庄大气的五官,脸上一成不变的挂着微笑,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菩萨神情。
伪善!伊汘胧心底冷冷一笑,前世便是被这副‘伪善’的样子所迷惑,将淑妃当成宫中唯一可推心置腹的姐妹。她清楚的记得,从前荣馨难产之时,大出血,迫切的需止血。是淑妃将‘止血汤’递到了她的手中,她来不及细想便将药给荣馨服下,谁知竟导致荣馨大泵血而死,一尸两命。
事后,赵佐桓无比震怒,认定是她嫉妒荣馨,故意害死荣馨,也由此动了杀心,让她为荣馨偿命。而今想来,好一招一箭双雕啊!
“嫔妾参见淑妃娘娘。”伊汘胧隐去脸上的愤恨,对着淑妃恭恭敬敬的施礼。
“哎呦,伊妹妹快别多礼,仔细你自个儿的身体要紧。本宫听说伊妹妹在未央宫受了委屈,总想找机会去看望伊妹妹,但陛下又命本宫筹办宫宴一事,总也抽不开身来,还望伊妹妹见谅。”
淑妃笑眯眯的说着,亲切的上前挽住了伊汘胧的手。伊汘胧只觉得浑身莫名一寒,犹如触摸到了一条冰凉软绵的毒蛇一般,下意识的缩了下手。淑妃见她把手缩回,略尴尬的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宸妃,伊妹妹说的极对,小孩子间打打闹闹的,难免磕磕碰碰,不必大动肝火。”
宸妃神情带着丝丝不快,气恼道:“姐姐……”宸妃欲说下去,却被淑妃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只得气呼呼看着儿子,“别哭了,回去让太医给你抹些药吧,磕这么大一块皮,都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说完,厌恨的瞪四皇子一眼,带着二皇子悻悻的走了。
大皇子也灰溜溜的施一礼,“儿臣告退。”
“嗯,去吧。”
四皇子的鼻孔冒着血花,一声不吭的站在,小小的身躯瘦弱却透着一股倔强,从头到尾没见他哭一声。
“四皇子你也可以走了。”
四皇子恭敬的行一礼,扭身跑走了。
伊汘胧打量着四皇子远去的背影,细细回想,他的眉宇确实跟赵佐桓很相识,忍不住问道:“敢问淑妃娘娘,四皇子是哪位娘娘的皇子?”
淑妃淡然一笑,道:“不提也罢,四皇子命硬,生来就克死了生母,惹得陛下不悦,总也不愿接受四皇子,只命宫人随意养在宫中。”
伊汘胧听了心里更疑惑,三皇子赵元哲也是刚出生母亲就死了,赵佐桓很是怜悯三皇子自幼丧母,特将三皇子送到太后宫里抚养。可见克死生母一说不是事实。
“想必四皇子的生母,是陛下心坎上的人吧,只是不知谁有此殊荣?”
“伊妹妹还是不要过多的关注四皇子的身世了,陛下总不愿有人在他耳边提四皇子,伊妹妹可要留心才是,以免陛下动怒。”
“谢淑妃娘娘提点!”伊汘胧心里闷闷不快,十分同情四皇子的境遇。瞧他的年纪,不过三四岁,若是自己的孩子没有夭亡,正好跟他年岁相当。
见她神情不快,淑妃笑道,“算了,还是告诉你吧,只是你心里面知道就好了,千万别惹闲事。四皇子是荣皇后所生。”
轰——
伊汘胧脑海一炸,险些站立不稳,“什么?荣皇后所生?”
淑妃接着道:“荣皇后跟陛下伉俪情深,四皇子一出生就克死了皇后,因此陛下不待见四皇子。”
“好一个伉俪情深!四皇子居然是……”这消息犹如天降霹雳,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前世她死前连看孩子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从不敢奢想他还活着。伊汘胧一瞬间只觉万箭穿心,天旋地转,脑海瞬间空白一片。
看她神色不对,淑妃切声道:“伊妹妹,伊妹妹你怎么了?”
这消息对她来说,冲击太大,两行泪断线一般滑落,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伊美人,伊美人!”庆枝和夏末急急上前将她扶住。
“快去传御医,快去通禀陛下。”
“是!”
须臾,伊汘胧被送回宜人阁。
太晨宫,宜人阁。
几个太医忙着诊治,淑妃及姜公公等人守在一边一脸焦灼的看着。赵佐桓一脸担忧,神色不安的坐在床头,“怎么会这样?伊美人好好的怎么会昏倒?”
“臣妾也不知,正跟伊美人说着闲话,伊美人突然就晕过去了。”
常太医道:“陛下不必过于担忧,伊美人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晕过去了,臣为伊美人施几针就会醒。”说着,拿出银匣子抽出几根银针,扎在了伊汘胧的虎口,人中等几处穴位,扎了几针仍不见苏醒,只得又换了更粗的银针。
赵佐桓看着伊美人浑身汗透,苍白嘘嘘的脸,心揪成一团,“伊美人如此虚弱,何时才能完全转好?”
淑妃听了,也一脸焦忧,“这么个春葱似的妙人,连臣妾看了也忍不住怜惜。这么娇柔的身子,倘若日后有了身孕,如何能承受十月怀胎之苦啊,唉!”淑妃说完,重重的叹息一声,故意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语,却句句击中赵佐桓的忧虑。
姜公公也忍不住接口道:“可不是,阮妃娘娘就是过于赢弱,不幸难产而薨。”
“住口,再敢胡言乱语,当心你的狗脑袋。”赵佐桓阴沉着脸呵斥姜公公,心中却忍不住起了另一层担忧。伊美人身子这么娇柔病弱,尤其太医也说她不宜有孕,只怕真的不能让她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