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这么在意自己,那么今生让他尝尝被最爱的人背叛,辜负,伤透心的滋味,想想都大快人心。
半昏半醒间的荣曦唇角浮现一抹波诡云谲的冷笑,一个阴暗的念头在脑海乍现。今生要让他疯狂的爱上自己,离不开自己,要把前世失去的统统拿回来。既然他前世说自己是毒妇,为自己安了那么多的罪名,那么今生,就坐实那毒妇的骂名。
报仇,不是杀了他才解恨。看他活在痛苦中,看他失去一切,看他众叛亲离。这,更解恨!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赵佐桓靠在榻前睡着了。
小安子准备了夜宵端了过来,见陛下睡着了,不由得心中感慨,这个伊美人可真是有造化,刚入宫就能令陛下这么在意。
“陛下,起身用些夜宵吧,晚膳您都没吃,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呢,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赵佐桓晃了晃头,睁开了眼睛,“朕不饿。”
“陛下,不饿也要多少用些,伊美人吉人自有天祥,一定会醒过来的,再说太医们都在外头守着呢,还有奴才也在这儿守着,只要伊美人醒来,奴才一定马上去通知陛下。”
“现在几更天了?”
“回陛下,已经快五更了。”
“噢!这么晚了。”赵佐桓看了一眼伊美人,见她还没有要苏醒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难过。
“陛下,用些鸡蓉粥吧,养养胃,熬坏了身体可就麻烦了,咱大历朝的千万万百姓还要仰仗陛下恩泽呢。”
赵佐桓沉吟几秒,“好吧,等伊美人醒过来,记得马上禀告给朕。”
“是,奴才遵旨。”
赵佐桓缓缓起身,又将伊美人的被角掖了掖,方起身朝屋外走起。
“呜呜!呜呜!”
刚走出内阁,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哭声,听的赵佐桓心烦意乱,“谁在哭?”
小安子侧耳细听了一下,伮了伮嘴道:“回陛下,仿佛是姜总管在哭。”
“他哭什么?”
“姜总管前日挨了板子,这两日陛下又不准他来跟前侍候,想来是怕陛下以后不用他了,所以哭吧。”
“这个狗东西,让他滚回去养着吧,别再哭了。”
“是,陛下。”
姜公公隔老远就瞧见了陛下的身影,顾不上屁股挨了板子还没好,“噌噌噌——”用双膝跪着一溜移了过来。
“陛下,奴才给陛下请罪来了,奴才罪该万死啊!奴才不敢奢求陛下原谅,只想在死前再来看陛下一眼。”
姜公公哭的泪涕横流,拦在陛下的跟前就是一阵嚎,其实他心里还是不太明白陛下为何恼了他,但还是知道多半是因为伊美人的事恼了他。总归来说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陛下恼了,那就肯定是自己不对。
“想死就死远一点!”赵佐桓神色冷酷,原本就恼他自作主张把伊美人送回富华殿,这下伊美人成了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姜公公一听,喉咙里的哭腔‘嗝的’吓的止住了,瞪着绿豆眼瞧着陛下,万万没想到陛下竟这么恼自己。
“咚咚咚”跪在地上就是一阵猛磕头,“陛下,奴才真的知罪了,不管陛下怎么处罚奴才都行,求陛下千万不要抛弃奴才啊!陛下若是不要奴才了,奴才就活不成了啊!”
小安子立在一旁,心里止不住偷笑,这个姜公公自持带过自己一段时间,老是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下彻底栽了吧!
赵佐桓看着姜公公这个样子,眉头皱了又皱,这个姜公公虽然有时挺招人烦,但还算忠心耿耿,尽心尽力。
“这些日子不必来朕跟前服侍了,你就在宜人阁好好照看伊美人,伊美人什么时候完全康复了,你就什么时候回来朕身边。”
“奴才遵旨,奴才一定好好服侍伊美人,像当观音菩萨一样供着。”姜公公慌忙口头谢恩。
赵佐桓不在多说什么,背手迈阔步走了,姜公公目送着陛下离去。正好看到小安子回头,冲他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呸!狗年养的贼奴才,早晚有一天洒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姜公公低声咒骂着,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朝屋子里行去。
哎!这个伊美人到底有什么好的,陛下护犊子一样的护着。又木又呆,不解风情,要是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就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可是陛下都发话了,命自己好好照料伊美人,他自然再不敢掉以轻心。
翌日……
赵佐桓忙忙碌碌一早上,本想着早点下朝去宜人阁看伊美人,可偏偏今日朝堂上的事特别多。马上又快到中秋了,宫里又要筹备宫宴。京师外的官员也要入朝觐见,林林总总都是事。
朝堂上的事终于处理完了,赵佐桓迫不及待的赶去宜人阁。
“陛下驾到!”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伊美人怎么样了?可又醒来。”
“回陛下,伊美人还没有醒。”
赵佐桓听了心里一阵失落,大踏步走进内阁看望。
“奴才叩见陛下!”姜公公守了一宿,眼圈都熬黑了。
赵佐桓俯身看看伊美人的神色,见她额上敷了散热的湿巾,褥子被子干净整洁,熬药的炉子也被移到了外阁,屋子里几乎闻不到药味。想必姜公公是用了心了。到底是自己跟前的人,服侍的还是妥帖,赵佐桓心里的火气消减了些。
“嗯!”
赵佐桓鼻腔淡淡应了一声,姜公公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二分,“奴才想着陛下下朝肯定来不及用膳,命人备了鸡蓉粥煨着。也命御膳房备了老参鸡汤,单等伊美人醒来服用。”
“嗯,很好。”
“拿奴才命人把鸡蓉粥端上来吧。”
“等会吧!”
“陛下……”姜公公欲言又止。
“说!”
“伊美人总这么睡着不吃不喝不是办法,奴才记得外邦进贡的药材中,有一种叫香草苦莲丸,是专治人昏厥的药,只要放在鼻息下一熏,昏厥的人就能醒。”
“那还不快去取,等着干嘛!”
“陛下您忘了,那药名是叫香草丸,但奇臭无比,您闻过一次,吐了许久,还把给您用药的太医赏了板子。”
赵佐桓忽的回想了起来,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晕了,太医就给他用了香草丸。令他醒来之后吐了好几天,至今回想起那股味道,仍止不住反胃。
“唉!就没有其它法子了吗?”
“陛下,伊美人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药喂不进去,再好的医术和药材也都白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又流了那么多血,不吃东西怎么能好呢。”
“那好吧,快去取。”
“是!”
须臾,姜公公把香草丸取来了。
看着黑漆漆的药瓶,赵佐桓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
“陛下,要不您先回避一下吧,这药奇臭,怕熏着您。”
“不必了。”
“那陛下用巾帕遮住口鼻吧。”姜公公递过一方侵了花露水的巾帕,赵佐桓接了过去,掩住了口鼻。
太医将药瓶的栓盖轻轻揭开,立时一股浓郁的苦腥味弥散开来。赵佐桓用巾帕按住口鼻扔忍不住皱眉。太医赶紧将药瓶口对着伊美人的鼻息下熏了几下。
不出数秒,只见伊美人的眼睫微微颤动,似要苏醒过来的样子。
赵佐桓大喜,顾不上用绢帕遮掩口鼻了,急忙拉开太医附身上前。
“咳咳!呃!”荣曦被熏醒,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果然有效,伊美人终于醒了。”
“陛下!”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的蹭了下他的手,绝美亦妖的眸子缓缓睁开,病弱奄奄的看着赵佐桓。
“你醒了,来人,快来人,快把药端过来。”赵佐桓见她醒来,竟欣喜的有些不知所措,紧紧握着她的手。
疗伤的药早就熬好了,太医们赶紧端药过来。
“陛下,现在需给伊美人服药。”言下之意,陛下您可以起身让开,别挡住给病人喂药。
“药端过来,朕亲自喂。”
太医们一愕,姜公公也抽了下嘴角,赶紧将药碗端来,“陛下,药碗烫,奴才给您端着药碗,您用勺子喂伊美人。”
“也好。”赵佐桓拿起汤勺舀了一勺药,放在口边吹了吹,轻轻抿了下药,“嗯,不烫了,来张口。”
荣曦蝶翅般的眼睫又颤了颤,失神的看着赵佐桓,倘如他前世待自己能有眼下的百分之一的温柔,自己只怕要感动死了,可惜……
“来张口,朕尝过了,不是很苦。”
荣曦微微张口小口,温热的药汁缓缓流进口中。
药勺很小,一次只能舀一点。她又是躺着的,不敢喂的太快。赵佐桓显得极有耐心,一勺接一勺,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是对待一个婴儿。
太医们瞠目结舌,想不到大历朝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天子,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天子动真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温柔乡,便是英雄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