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行渊说这话时,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
时遇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是转头去看阮琳的表情。
她其实能够理解墨行渊的想法,不说他和阮琳在这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面,墨行渊之前也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生母另有其人。
就是这些年,墨行渊在墨家的成长经历,在他眼里,所谓的亲人,带给他的从来都不是温暖,而是处心积虑的算计和利用。
如今阮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就算她说是有苦衷,但墨行渊这些年承受的伤害,又有谁为他承担。
这世上,没有人是全然无辜的。
而阮琳显然是没有料到墨行渊的态度会如此冷漠,眼睛已经湿润。
嘴唇嗡动,声音有些颤抖,“原来,你已经知道……”
她以为,他至少会对她这个亲生母亲的身份,有所怀疑。
墨行渊面色无甚变化,搂着时遇在椅子上坐下,淡淡看着对面神情激动的阮琳。
“这些年……”阮琳停顿了一下,眼眶越发湿润,似乎是因为过于激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渊,我不知道你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但你是我的孩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无时无刻都想见到你……”
她的目光近乎贪婪的看着墨行渊,眼底似乎有泪花在打转,“站好,你长得很好,比你父亲更英俊……”
说起墨行渊的父亲,阮琳眼底有一抹伤感一闪而逝。
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墨行渊英俊的眉眼,“我听秦小姐说了你这些年的事,他说你是你父亲亲自接进墨家的,小时候性子虽然叛逆了些,却胜在聪明,平平安安的长到了现在,真好。”
时遇有些诧异,秦小姐?
难道,阮琳是秦羽然找到,送过来的?
墨行渊听了阮琳的话,却是薄唇牵出一抹泛着冷光的弧。
“这些,就是你知道的全部?”
阮琳似是被墨行渊泛着寒意的语气吓到,睫毛轻颤了颤。
“我还听说,你因为方美玲……”她干瘦的手不自禁的握紧,“那个女人当年趁我生下你昏迷的时候,把你抱走,欺骗你父亲,说你是她的孩子,嫁进了墨家。”
阮琳说这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却又似乎是怕给墨行渊留下不好的印象,竭力隐忍着。
“你现在会被赶出墨家,也是因为那个女人得罪了人。”
想到这些天她从新闻上看到的,她多年未见的儿子,从风光无两,甚至是最有可能继承墨家的墨家少爷,变成一无所有,饱受人诟病谩骂的人,阮琳只觉得心痛不已。
同时心里,对她认定了的罪魁祸首方美玲,更加痛恨。
“所以呢,你知道这些,找到我,是想让我帮你报复回去?!”墨行渊声音突然沉了下去,似乎带了几分质问。
阮琳连忙解释,“没有,我找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想见你……”
似乎是因为紧张,她的双手不断的摩挲,“我不会要你做什么,但如果,你需要的话,对付方美玲的事,妈……我来,这些年我不在,你肯定也吃了不少苦,以后就不会了,以后你想要的,我一定都想办法让你得到!”
墨行渊听了,却是没有半分感动。
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份牛皮纸袋,推到阮琳面前。
那里面,是有关阮琳消失这些年的所有经历。
“你在江城甚至连个落脚点都找不到,拿什么去争?!”
“我……”
阮琳情急之下就要开口,对上墨行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的时候,却是突然移开了视线。
“我会想办法的。”
不能说,说了的话,那些人,就会将自己送离江城,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又见不到阿渊了。
至少,也得等她和阿渊亲近些。
墨行渊见阮琳这幅躲闪的模样,料到定是占清荷和墨开的人对她说了些什么。
不过今天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正想着打电话让人帮阮琳安排一个住处,方便日后打探占清荷母子的计划。
余光却是瞥到坐在一边的时遇,垂着脑袋,双手揪着衣角,显然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黑眸微眯,墨行渊将手机重新塞回兜里,拉起时遇,转头看满眼期待的阮琳。
“我没有母亲,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时遇被墨行渊拉着站起身,听到墨行渊的话,下意识转头去看阮琳。
只见阮琳原本就算不上好的脸色,此刻更加刷白,身形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摔倒昏迷。
进了办公室,时遇脑海里还是阮琳方才摇摇欲坠的模样。
“阿渊,阿姨看起来……”
“我刚才的话听见了?”
话被打断,时遇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墨行渊深邃黑眸紧盯着她。
“我说,我没有母亲。”
时遇眼神一颤,怔怔的看着墨行渊的脸。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太过平静,时遇莫名觉得心疼。
“如果阮琳因为和方美玲之间的恩怨迁怒于你,我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这边,明白吗?”
时遇定定的看着墨行渊沉静的眼,粉嫩的唇微张。
她刚才听着墨行渊和阮琳的对话,确实是在想顾纯安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
阮琳是墨行渊的生母,就像她和方美玲一样,连着血脉,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
时遇自己也是一个母亲,设身处地的想,自己的孩子被她人抱走冒认,分隔多年,有多恨,用言语根本无法表达。
如果阮琳因此迁怒自己,到时候,自己该如何。
而现在,听到墨行渊的话,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感动还是怅然。
[ 你紧张什么,她虽是我的生母,我和她之间,却没有半点感情,自然是陪你吃饭更重要。 ]
原来,他早就猜到自己会胡思乱想,所以故意说这句话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