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格外冷,总是让人想嘘嘘,我喝了粥就更想去了,躺了不到一会儿又得起来,不如直接起来干活,我写完满满当当一张纸,满意地在墨迹上吹了吹,身后就覆到了一个暖暖的怀里。
近日梨幽似乎很喜欢这样用胸口贴着我的背,搂着我,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后背比任何时候都冷。他无聊地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奏疏,说:“师尊,你还想着回到朝堂当国相吗?”
“当然了。”我说,谈溯曦命中有此一劫,但对谈溯曦自己来说不是劫,而是契机,每个失败的过程都是她的机会,我得在她回来之前把一切都部署好。
梨幽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说:“有时候我想,国立书院挺好的,你不当国相,我也不是妖尊,我们俩就在这里过清净日子。”
我回头正撞上他的鼻梁,他在我鼻尖吐气,我问:“你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嗯。”他已经将我的腰缠住,往他怀里又拉紧了一分,我想说点什么,他直接往我嘴里塞了一块点心,说:“师尊不必回我了,我知道你的答案,说出来让人扫兴罢了。”
他果然还是了解谈溯曦,知道谈溯曦不肯过那样的日子,清净对于谈溯曦来说是不可能的。我说:“……”
我还没说呢,他的下一块小点心已经在嘴边候着我了,我强行转身,看到他手里兜了一包小点心,模样还这么软糯,别提多高兴了。但是,可太少了。
梨幽果真知道我想做什么,被我夺过去那一包以后,他两手举起来晃了晃,说:“没有了。”
我说:“小气,也不多买一点。”
梨幽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敢多吃?知道你管不住嘴巴,特意买少一点的。”
我努着嘴,将手上这张奏疏递给他,说:“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梨幽说:“师尊文笔甚好,一字一句间感情饱满。”
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在贬我。”
梨幽笑道:“听得出来就好。”
还真的是在贬我?我正欲推开,他又将我拉了回来继续坐着,说:“依我看,师尊与其奉承,不如背道而驰。直接写个告老还乡书,让他知道其实你不是那么稀罕这个国相之位,有时候反而事半功倍。”
我立刻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他这个想法正掐中我下怀,可是我刚要提笔,他的手却又开始不安分了,我被他弄得芳心缭乱,说:“哎呀你走远一点。”
“我不。”梨幽真的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直接就贴我身上了。
我说:“你再走,我就喊人了。”
“嗯。”梨幽说:“反正把人喊来,最后受罚的也是你。”
淦!这个看脸的世道真是不能好了,这张人畜无公害的小脸蛋让人看了真是想蹂躏几番,反正我已经被撩拨,干脆也放下了笔墨,干点正事。
被折腾了一整夜,我才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天没亮又被他挠醒,我转了个身,被他压到了头发,说:
“别闹了。”
梨幽正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我身边,直勾勾地盯着我,说:“师尊,有课,快起来。”
这么变态的作息时间真是让人无语,我试图起床,然后失败了。我正打算继续躺会,梨幽的声音阴阴地从耳边传过来,说:“既然师尊不想去上课,那我们就再来一次……”
吓得我赶紧跳了起来,捡起衣服就跑。
男人真是可怕,都不会觉得累嘛?我感觉我都要散架了,这么一想,还是觉得上课快乐多了。
我匆匆忙忙洗漱完,梨幽已经起了床,随随便便系好了里衣,头发松散地别着,坐在镜前等我过去,说要帮我梳头。
我坐了过去,任由他拨弄着,手暖烘烘的在我的发间,没多久一个束起的发髻便打好了,戴上发冠,简直英姿飒爽,明艳动人。
梨幽说:“好好教,别误人子弟了。”
我说:“知道了,你比我还担心他们的前程。”
可能是梨幽本来就喜欢谈造及,因为谈造及是从国立书院出来的,所以也对这帮小孩有了好感。
我打着哈欠出了门,正撞上庄拾,看样子他正打算来敲我的门,我居然早起了他也是没想到的,想说点什么损我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然后走了。
今天上课的还是前两天那批,我就顺道问问他们的检讨书写得怎样了。
弟子们面面相蹙,想抗议我又不能抗议的那种悲怒交加的心情,让人不忍心,我说:“交不上来也不要紧,我再给你们缓个七八日。”
“真的吗?”
“嗯。”我让书童把我早就准备好的纸发了下去,在大家不知我是何意的时候,我问:“这纸漂亮吧?”
“漂亮。”
我说:“这是奏疏专用纸,乃是上等宣纸,有钱都没地买的纸,怕是用了都要被砍头的。”
有些学生觉得兴奋,有些学生赶紧离那张纸远远的,说:“先生,你给我们发这些纸,绝对不是给我们玩的,对吧?”
“孺子可教。”我说:“今天我就给你们布置一篇作业,就是写辞疏。”
闻人瑟说:“为什么要写辞疏?”
我说:“没有人的官是可以一直做到善终的,机灵的官都懂得在最适时的时候退隐,而这个适时在你这里算是适时,在陛下那里可不是。所以我们得写辞疏,让陛下看一眼就肯放我们走的那种,才算一份成功的辞表。也许你们在想,将来还不一定做官,所以不用学。首先,你学不学是一回事,将来写不写是另外一回事。其次,其实辞疏可以在各种场合套用,无论是在官场情场生意场,好的辞疏代表着你的个人情商。”
弟子们很受教,虽然他们不喜欢我,但是对我传输的知识倒是没什么偏见。
有弟子举手道:“那先生……辞疏怎么写?”
“问得好。”我翻开了书的最后一页,说:“所以,今天我们来学《陈情表》。”
一般夫子都是从书的前面开始教,一篇篇教下去,如今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他们自然是有些抗拒的。
第二天,我收获了整整三十份奏疏,个个字迹工整,节奏明朗,感情深沉,辞别理由更是得体得让人毫无反驳之力。果然,一个人想不到的请假理由,三十个人绝对可以,我看着那些奏疏,挑出了几个与我字迹最像且能用的,让庄拾转交给容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