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来叫了钱婆婆进来给我整理着装,穿上朝服,喜气洋洋地要出门,就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四周扫了一眼,发现隔壁梨苑的那棵梨树倒下了。
我以为自己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吓得我回屋又重新出了一次门,再往隔壁院子看,果真,那棵梨树被砍了。
好家伙,是谁这么大胆?
我窜去隔壁院子,看到梨树像个躺着的睡美人,树干有一个整齐的切口,我的天忽然塌了下来,扯着嗓子问阿宽伯:“谁干的?”
阿宽伯说:“大人……是您砍的。”
他说我昨晚喝了很多酒,拿着斧子砍树,砍了半天砍不动,又去下人屋子里叫了一堆家丁过来砍,折腾了大半夜总算累了才去睡觉的。
我努力回想着昨晚,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的,这事好像只能怪在我头上。而这棵梨树砍掉的直接后果是影响美观,而间接后果是,就算我真的想方设法把梨幽骗回来了,他看到梨苑这个样子,肯定一刀砍了我。
想到此,我觉得我所有的计划都被这棵树泡了汤,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抱着梨树的树干哭了起来,哭声凄惨悲怆。
阿宽伯站在院外探出个头,问:“那大人……还去上朝吗?”
“滚!都滚!”梨树都没了,上朝还有什么意思?
我继续哭。
果然,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之后,我就真的自闭了,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梨苑里,不吃不喝也不见人。
一直到阿宽伯着急来敲门,说玄忽被梨幽掐住了,死活不肯放手。
原是我自闭的这两天,梨幽又在发疯了,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容缺自然不能让他在习行刑前死掉,便差人来国相府传了玄忽过去,这一去,就被梨幽掐住了。
好家伙,吓得我赶紧往禁地跑。
玄忽可是玄榭的得意门生,别说他万一有个好歹,玄榭会跟我翻脸,玄忽还这么小,实在不应该成为我们俩恩怨的牺牲品。
禁地外面,都是蓄势待发的精英警惕防备,九司也在,不过他没有机会出手,所以想让我去稳定梨幽的情绪,他找准时机将玄忽和梨幽隔开。我点头,进到阵法深处。
黑暗的地方,梨幽像一头嗜血的猛兽,嘴里咬着没有办法反抗的猎物,双眼散发着诡异的红色,眯着眼睛等待我靠近。玄忽只是诱饵,大的狩猎者懂得用诱饵捕食更大的猎物。
我缓缓靠近,说:“放了他,杀了他对你来说没任何意义。”
“对于你呢?”梨幽笑着问。
我说:“对我来说也没有,你杀了他最多只能让玄榭不待见我,对我来说造不成任何威胁。”
梨幽说:“那你为什么来?”
“给你带了件礼物。”我将梨树的残枝丢到了他面前,他总该能明白,我已经对梨树下手了。果真,梨幽的注意力被梨树吸引了过去,愣愣地捡起了残枝,就忘记了玄忽,我顺手将玄忽牵了过来丢出去,等梨幽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和他之间已经被阵法隔开。
只不过对我龇牙咆哮了一下,便又失去了野兽的锋芒,蹲在那里捡起了残枝,问:“师尊是什么意思?”
我说:“梨树砍了,梨苑没了,你我情分也到此为止吧。至于你的名字,你若是没名字也可以继续用着,反正也用不了几天了。反正过几天,你也会被烧死。”
梨幽说:“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
“我也不想的。”我说:“谁让你这些日子一直在挑战我的底线?梨幽,我承认,我喜欢你,喜欢到没有你就不行,但这不是我能原谅你一切的理由。你伤害我,我就会变本加厉地伤害你,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倘若你这次能大难不死,以后就再也不要来招惹我了。”
“师尊……”他这声师尊,叫得我心软。
我笑着回头,看到他期盼的目光,果然还是抵挡不住,我道:“还留恋着吗?”
“师尊,别走。”
我缓缓走近,穿过了阵法到他面前,想伸手触碰他的脸,可是他的脸上都是前几日为了挣脱出来被红线割伤的伤口,虽然妖的身体愈合很快,但真要看的时候,还是触目惊心,我都不敢下手碰他,眼泪就掉出来了。
“你……”他呆愣地看着我的泪,想说什么,终是被我唇覆盖了,我许久没尝到这样甜的味道了,像吸血鬼渴望鲜血一样,贪婪地占有着,吮吸着……
看他又想为了抱住我而冲破红线的束缚,这样只会被多出几道伤口,我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摁了回去,说:“别动。”
他的手又收了回去,乖巧得像个小孩,等着我的投喂。我的唇游离到他的耳边,咬了一口,道:“好好养伤,因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梨幽的表情忽然呆滞。
我笑着,又游到他的眉骨上,亲了一口。
好像心中郁结多日的东西,烟消云散了。
我离去时,让人又传了玄忽进去。
这次,梨幽果真乖乖接受治疗了,外力的药加上他妖的体质,应该会好得很快。
只是,为了避嫌,我这几日都不能去看他。
外人都道,国相好不容易与失散多年的徒弟重逢,如今又要亲手烧死他,难受是在所难免的,一面感慨我真是大公无私,一面又觉得我这个国相真是不容易,肯定伤心死了。
事实上,我这几天一直在梨苑里处理那棵无辜遭殃的梨树,经此一错,我决定戒酒了。
看着这堆已经被锯成一块块碎木头的梨树,我心里犯难了,梨树这玩意也不太牢固,加上质感曲折乱扭,做成家具显然不是什么优质材料。
于是我只能纳闷又心疼地让人将这堆东西拿去柴房晒干烧火,又头疼着应该要点什么补偿,比如说老树倒了,我可以在院子里种满梨树,只不过梨树要三五年才会开花,这也不是种树的季节。
其实种不种得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心意,补偿的这个过程到位就行,于是我又让阿宽伯满世界给我找梨树苗,然后自己在家里撩起袖子挖坑。
谈造及来找我时,以为我受了什么打击才把这个院子搞成这副模样,吓得赶紧把我抓去玄榭那儿给我诊脉。
病没诊出来,梨树苗找到了,日不落城的老农知道我在种树,热情还挺高,没几日,梨树苗堆满了国相府的门口。
我说:“这利昌的百姓还挺热心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