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朱疼得表情狰狞，却没有认错的样子。
我问：“方朱做错了什么啊？老太太这是下了狠手啊！”
谈造及低声说：“方才我来的时候问过了，他不肯说，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猜只有方朱和老太太知道。”
我问：“连你也不肯说？”
谈造及显然被兄弟排挤了，我有点同情他。兄弟之间本该穿同一条裤裆，无话不谈，没有秘密的。
正说着，第二鞭已经甩了下来，正中地打在了方朱的背上，我这个方位看的尤其清晰。
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我看着方老太太一边打一边骂，最后变为了不忍的心疼，最后终究是方朱的背已经被染红了，没有地方再下手了，她也拗不过，将听风雷愣愣地举在半空中，最后还是哭了出来，道：
“凝沉啊，奶奶求你了，好吗？”
“奶奶，凝沉也求你了。”方朱忍着剧痛，对她俯首磕头，半晌也没见他起来。
老太太已经由心疼转为了决绝，丢下了那听风雷，让人扶着她离去了。
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飒爽英姿，如今已经站不稳，可见方朱的执拗对她打击很大，所以方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忽然间就好奇了。
但是好奇归好奇，家事终归不好管，虽然谈造及着急，我还是提着他离开了。
谈造及问：“我们不管吗？”
我说：“等你和方朱君成为一家人再管吧！”
“姑姑！”谈造及暴怒，停下来怒斥我：“我们真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我看着四周忽然有人往我们这边瞥了一点，我且当他难为情了，说：“我懂，我都懂。”
“你懂个屁。”接下来，我碰他一下都不肯给了，他说：“我带你来不是让你看热闹的，我是让你想想办法，方朱自小金贵……”
“是人都要历练的。”我抢他一步先说：“人不可能一帆风顺的，今日你高高在上，明日就会跌入谷底，他今天所受的苦，其实就是让明天不要摔得这么惨。”
“呸。”谈造及往反方向走，说：“你不帮我，我冲进去自己救。”
这傻孩子，方法这么多，偏偏选了最不可能的一种。我试图把他劝回来，说：“我也没说不帮你啊！你总得让我想想法子吧？”
谈造及立刻调了头，对我显出一副谄媚的样子，这副嘴脸简直丑陋到了极点，我说：“等会我去拜访方老太太，你趁机去前门将他弄走吧。”
“弄去哪儿？”谈造及问。
我说：“国相府啊！”
谈造及又露出一副贼兮兮的样子，笑道：“姑姑……你有了陛下还不够，还想……”
“嘶……”我看脑子有坑的人是谈造及，我现在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日不落城让他再也不敢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磨了磨牙，说：“他那身伤要想不留疤，除了玄榭还有谁能给他治？麻溜的，现在去给我买几个像样的东西。”
谈造及更不解了，问：“都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买东西？”
人和人的智商果然是不相通的，谈造及在不对付我的时候，智商基本为零，我说：“小哥哥儿，你去人家家里拜访空手去啊？”
“噢噢我马上去。”
我们出来本来就走得急也没带钱，就拿了个信物去方朱家附近的一个礼品店做抵押买了几个看起来名贵但是没什么品位的东西，但是谈造及买得太多了所以店家还送了一个帖子，刚好谈造及提了几个字上去，就是名帖了。
谈造及啥都不好，功课挺好的，先生常夸他字好，诗好，笔落成章，有诗仙之灵气。
算了，这诗仙的名头，谈造及也配不上，说起来会坏气氛。
但是谈造及要神不知鬼不觉去救人，这些东西总不能我去提，我说：“店家，送你个人情，你再找个两个伙计帮我将这些东西扛去方家。”
“好嘞。”
于是我们阵仗很大地到了方家门口，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很快就有人上来迎我，还请示东家呢，直接就带我去了客厅，刚好就看到了跪着的方朱，他也看到了我，愣了愣。
我明知故问：“方朱君这是……”
管家道：“小少爷犯了错，老太太罚跪呢。”
我直接走了过去，管家也不敢拦我，只好跟了上来。我低下身子，近距离看到了他满身血淋淋的，说：
“老太太真是舍得。”
方朱嘴唇发白，有气无力地问：“你来做什么？”
我示意他看身后，不远处正是伪装进来的谈造及，他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毫无血色的脸色更差了，道：“走！”
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我偏不走！
“唐突了，国相大人，您这边请。”管家快哭了。
我正打算走，方朱忽然将我拉住，然后扯到了身后，力气大得惊人，可是方才他这一站起来，已经疼得要命，即便如此，他还是使劲将我推出了门，说：
“你走！”
为什么，方朱忽然这么抗拒我？事出无常必有因，但是我还没问出口，被他推到门口时，老太太忽然从不远处喊了我一声：“国相大人！”
过于威严了，且不太友好。
本着敬意，我也不能跟老人家计较，我想拱手相迎的，方朱却又将我护在了身后，只身拦在了方老太太面前，面对着她一步步靠近，我觉得方朱更像是护犊子。这让我觉得，他和方老太太之间的猫腻肯定与我有关，就怕这人随时会伤我一样。
即便方朱是小辈，此刻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母鸡一样，对着缓缓靠近的老鹰说：“奶奶，不行。”
这祖孙俩可真有意思。
方老太太瞪了方朱一眼，示意他让开。
方朱不让，方老太太只好不过来，隔着方朱对我说：“国相大人来得正好，老身刚好有事要同大人说，大人还请到里屋叙话。”
我正要走，方朱却抓着我的手腕不让我去，这个举动不像正常男女之间的，所以方老太太回头多看了一眼，吓得我赶紧掰开他的手，说：“一边去。”
“奶奶……”方朱再想上前，被几个弟子给摁了回去。
方老太太冷冷的说：“让你跪着，起来做什么？”
她的背影，好决绝。
方朱果真是伤透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