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难过你就哭啊

晚上,他一个人在梨苑喝闷酒,看着脚底下这些漂浮的水灯,问我:“姑姑,怎么不点灯呢?”

我说:“没有意义的灯,点了也没意思。”

这本来就是送给梨幽,看着这些灯,我要如何醒过来,正视这场泡沫?

这几天,我不敢回主屋,是因为怕看见隔壁的梨苑会难受,更是不敢踏进梨苑。

我心头堵得慌,低下身子捞了其中最近的一盏灯,点燃了。

静谧地照亮了我和谈造及之间的一个圈,暖暖地氤氲着,仿佛昨日与我言笑晏晏的人还在我身边,那双狡黠的眼睛对着我笑,我都还记得,他的所有模样,都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想到这里,我就闷闷的,也想喝一小口,但是手还没碰到酒瓶呢就被谈造及收了回去,说我伤着不能喝酒。笑话我受伤了这么多次,要死早死了,我开始不爽,道:“你现在开始管老娘了是吧?”

谈造及说:“我不是来照顾你的嘛?”

“呸。”你不过就是暂时不想面对现实,躲在我这里而已,我说:“再不给我我就把你送回去。”

“别送我回去啊!”说罢,他上前锁住了我的手臂,紧紧抱着怎么甩都甩不掉,就跟快狗皮膏药一样。

我说:“谈造及,我好难受啊,你要是不让我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谈造及说:“那你就哭啊!”

他不激我还好,他一说我更想哭了,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些水灯,哇的一下就苦出了声来。谈造及愣了一会儿,喝了一口酒,劝道:“别哭了。”

哼,你让我哭我就哭,让我不哭我就不哭,那岂不是很没面子?关键是我也根本停不下来啊!

不知怎么的,谈造及也哗啦的哭了出来,嗓门比我还大。

我一想不乐意了,凭什么一个男人的哭声要比我嗓门还大?于是我开始哭得更大声,像是知道我的目的一样,他也开始提高了嗓门。

……

第二天,我们筋疲力竭地躺在梨苑的走廊下睡着了,钱婆婆来找我们的时候一脸为难,因为身后还跟着容缺,他今日一身便装,看到我的时候掩盖不住满身的肃气,第一眼的时候我以为是在做梦,睁眼对他招了招手,然后继续闭眼。

容缺走上台阶,一把拎住了谈造及的领子,直接往水里摁,我失去了支撑幌当到底,正看到谈造及的头被容缺摁在水里,身子不停地挣扎着,最后容缺看他快不行了,才放了手。

容缺被喷了不少水花,嫌弃地站了起来走向我,吓得我往后挪了两步。

不会是也要把我淹到水里去吧?我吞了口唾沫星子,对他扬起了笑脸,赶紧跪下磕头行礼:“陛下,您怎么来了?”

容缺怒道:“看看你们俩,一个朝廷命官,一个后起之秀,都什么鬼样子?孤若是将利昌的未来交到你们手上,那可真是完蛋了。”

“陛下息怒。”我和谈造及异口同声,在这方面,谈造及比我还圆滑。

“哼。”容缺将一捆布帛丢我脸上,我摊开看,是血字画押,上面是梨幽的字,对一切安插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且对自己被烧的命运并无抗拒。手印一深一浅,有些甚至浅得没有血,能看到伤疤的影子,既然他自己都认了,那我还有什么说的呢?

对于我的平静,容缺更是怒火中烧,说:“谈溯曦,你若是心疼他,你就说一声啊!求孤不要杀他,你若是开口,孤会抓着他不放吗?你倒是开口啊!”

我皮笑肉不笑,道:“陛下,臣不心疼,可陛下若是气坏了身子,便是臣的罪过啊!”

“你。”容缺忽然觉得无力,不再发火,道:“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个怪物。”

“是。”我还能咋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说我是怪物,那我就是怪物吧!

“陛下……”谈造及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我们现在的局面,容缺直接吼了他一句:

“滚!”

谈造及赶紧拉着钱婆婆走出了梨苑。

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我不敢起来,看到他正抬头看梨苑,将屋内都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摆满了水灯的水面上,久久都不曾说话。

空气陷于了可怕的沉静。

容缺说:“在乎为什么不说呢?”

我说:“陛下,我不在乎。”

“你骗人。”

“是的,我骗人。”我笑道:“可是这些在陛下和利昌的面前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

瞧我这个马屁,拍得有理有据。

容缺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说:“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容缺说:“你以前,若是非在利昌和梨幽中间选一个,你一定是全都要。你不会同天命妥协。”

我笑道:“可是你看,我最后还不是亲手将他推入了风雪台,害他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不是当初我太弱了,非得牺牲他,今日他也不会卷土重来,如此危及我利昌。其实我比那时候还不如,我这么着急着让他死,不过就是怕他强大起来,我没有应付他的法子。你看,表面上强大无比的国相大人,如今却如此粗笨。”

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之后,我忽然没了底气,沮丧得像个小姑娘。

我写这个文干嘛来着?将女主写得天花乱坠,强大无比,事实上呢?不过就是个怕死的小喽喽,只有怕自己死,所以才会对别人一直这么残忍。

事实上,最无畏的人往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譬如风有鸢,他肯献身这个世界,奔走于炼狱之间蹉跎。

“你总算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了。”容缺摁着我的肩膀,轻声说:“孤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什么我们一起扛,你是孤的不二臣啊。”

“陛下……”

“嗯?”

我揉了揉想哭的双眼,道:“我能抱抱你吗?”

“……”还没等他同意,我已经扑到他的怀里,事实上在他看不到的怀里,我一直在偷笑,好说歹说总算糊弄过去了,有些男人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容缺的手温柔地在我的背后抚了抚。

许久,容缺才说:“他想见你。”

我背后忽然僵直,他兴许也感受到了,问:“怎么了?”

怎么了?他一直想杀我啊!说不定就等我过去了!狼是狡猾又凶狠的动物。

“我得想想。”一般这个时候,我就要酝酿坏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