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不到一个被埋了上千年的老人家竟然会有这么开放的想法,我差点没摔到水里去。他虽然说得玩闹,但是一针见血,把我的心病全都扒了出来。但是听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悄咪咪地往后挪了一两寸。
我说:“我以为,两个人真心相悦的话,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克服。”
我曾经说过,我是个喜欢知难而退的人。
梨幽也说过,我什么都不用担心,所有的一切他都会安排。如今,他所有的做法都令我无比害怕。
“好想法。”月邪说:“不过既然是‘相悦’,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你说对吗?”
他这么卖力地向把我从梨幽身边抠走,大概也是在疯狂暗示我了吧?
我望着他的眸,说:“我现在若是自拔,还来得及吗?”
他说:“要不,试试?”
“嗯?”
月邪忽然低下头,在我唇角亲了一下,很轻,也很简单,就仿佛方才从来没发生过一样。我从兜里掏出一块小点心往嘴里塞,五味杂陈,尝不出什么味道。
他手倚在横栏上支撑着头,歪着脑袋看我,说:“你是紧张的时候就会吃东西嘛?”
“那倒没有。”我说:“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当你的身体是冷的,你的心就是暖的。”
月邪笑着问:“那……这块点心,是什么味道的?”
我说:“甜的。”
月邪将剩下的那壶酒全灌进了嘴里,不过这种江湖人的喝酒方式真浪费酒,喝一半洒一半,剩下的酒全都流入他的发丝里,顺着修长的脖子流进了衣领里,在微弱的灯光下竟然显得如此旖旎。
我害怕自己生出什么奇怪的念头来,赶紧别过脸去,又塞了两块小点心,叹了口气,说:“月邪君,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性格,若我们不是对立的,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嗯?”月邪说:“我们一直都不是对立面啊!所以你一直把我当对手吗?”
这个人明明就一直在坏我好事,还敢说自己不是反派?
我问:“那你去壶山做什么?”
空气忽然安静。
我心头的不爽到达了一个临界点,说:“不想说就别说,我又没强迫你,不必作出一副我逼着你说的样子。”
只听见他笑了,这次笑得很开心。他说:“谈儿,你能主动问我,我开心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说呢?我去壶山是去找我姐姐了,你知道吧?我有个姐姐的。”
传闻月邪是有一个姐姐的。在建立有狐国时,他的姐姐宆潇就被送去和亲,嫁到了很远很远的部落。只不过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宆潇死了,那个部落的人将她的头割下来送给了凤凰,之后月邪才与凤凰彻底决裂。
如果你的建国功臣与你决裂,当务之急当然是把你弄死。所以月邪死得太快了,最后也没有给宆潇报仇。
醒来之后,他就是去找宆潇。宆潇和他一样,都是魔族,身体很难陨灭的,更何况是都凝结了这么多的怨气,必定会成为一方祸害。他那时候与太后设计将风有鸢陷害,就是为了将九司引到祸川,因为那样的天象,风有鸢务必会求助一个风家的核心人物,核心人物一定会知道风家的一些秘辛。
月邪也是从九司那里知道,当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宆潇被葬在了壶山,只不过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事情,让风家的先祖们不得不放弃那座城离开了,而宆潇就被封印在下面的一口井里。
值得慨叹的是,身体找到了,头还没找到。那只头原本应该在有狐国的,现在谁还知道在哪?他也曾想过会在凤凰的棺材里,但是也得找到凤凰的棺材才知道啊,就好像有意藏着他,月邪翻遍了有狐国历代皇帝的墓,也没找到凤凰那一口棺材。
我说:“找到了头又能如何?都断成两截了,难不能还能缝回来?”
“当然能。”
我吓得不轻,今天的酒醒得差不多了。
趁着还清醒点,我问:“荒虞公主呢?”
“什么荒虞公主?”他跟我装傻。
我说:“我带她进的壶山,你说什么荒虞公主?”
月邪说:“这……她也不在我这儿啊,你直接去重疏那找。”
我也猜出来了,重疏战斗值这么高,月邪有什么重要物品都会交给他保管的。但我们直接去跟重疏抢肯定吃力不讨好,所以我才来这里找他,我摆了摆手,将月邪一推,他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他自己使不上力了,疑惑道:
“哟,你暗算我?”
我下的药是来自幻术师的,他们有克魔的法子,这个药只能让他暂时失去魔力,我说:“你暗算我这么多回,也就讨回来这么一次。”
月邪说:“你最好别冲动,重疏会打死你的。”
我说:“那就同归于尽呗。”
“别,我可不想让你死。”月邪说:“你不就是想用我换回那个小姑娘嘛?我直接让重疏放了她就是,咱别搞这么麻烦!但你知道我绑这个小姑娘是有目的的吧?”
“你说。”
月邪说:“让她哥哥告诉我,凤凰的墓在哪里。”
我说:“可能他不会说的,毕竟你肯定不会做什么好事。”
月邪说:“不过就是一个逝去的人,总比不上一个活生生的人吧?反正抉择在于他,你只需要帮我把话带到即可。”
我放了他。
酒过三巡,我大约是脑子不太清醒了,就想寻个地方睡了。以前谈溯曦一年也没回过多少次国相府,大多数都是住在符香楼。
也许,相比冷清清的国相府,她更喜欢这里,这里虽然如泥沼一般,却有着人间的烟火味,有着世态炎凉,能让人有种融入了尘世的错觉。
月邪走过来坐在榻上,推了推我,问:“你是在躲着梨幽君吗?你是不是在壶山的时候听到了什么?”
我说:“我应该听到什么?”
月邪忽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说要自拔,你一定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问。
月邪说:“梨幽他……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怎么会真心喜欢一个人呢?
剩下的那点酒意全无,我坐在窗边望着池塘望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