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刀剑交乱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全都静止了,我远远地看着,不知道她嘴巴动着想说什么。
在带着腥气的风里,风有鸢缓缓走来,对着人群中的容缺行礼,道:“陛下,能容许臣带走公主吗?臣愿意为她洗去尘埃,送她去九天遨游。”
“嗯。”
得到应允,风有鸢走到了靖阳公主陨落的那处台阶,轻轻拂去她脸上残留的发丝,遮去了她微张的双目,行了个口头礼,道:“公主,走吧,有鸢带你走。”
风有鸢将靖阳抱起,在众人的目送中一步一步离去,风中仿佛有送别的歌曲,大约是将士们常常为离去的人送别时唱的《铃儿铛铛》,一声一声地哼唱:
“铃儿叮叮响飘到山那方
飞回宁静的故乡
我摇头清唱 唱铃儿叮当
……”
词自Ediq《铃儿铛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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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晚上注定是无眠的,我一身的伤,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已经累得不行,梨幽将我抱了回去。
一回到国相府,他让人烧了水上来,替我擦去了汗,免得淤积在伤口会恶化,每一处都擦得小心翼翼。我能看到他的神情,是在自责。
我只好又爬了起来,替他抚平了眉心,说:“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看那些想杀我的人,都被我收拾了!我厉害吧?”
“厉害。”他夸得很敷衍,我知道他不是很开心。只好甩去身上所有的困意,拉着他跑去了隔壁的梨苑。我出去的这几天,阿宽伯已经帮我将这里修葺好,今天没有月亮,刚好能放一下水灯。
我牵着他到了水边,从屋里找了一个火折子,点亮了水边的灯。灯光下,梨幽的神色如月光一般柔和,似一只下凡游玩的魅,灵气挑逗着人的心。我看着有些恍惚,低头又点亮了一盏水灯。
梨幽看过去,水面上都是灯,我一盏一盏地点亮不知道要点到什么时候,他使了个法术,瞬间将水面所有的灯都点亮了,梨苑忽然变得旖旎。
他的心思却不在那些灯上面,反而还在关心我的伤势,我这样跳来跳去的他忧心。
我只好走到他跟前,拉着他坐在水边,脚垂在水面上,我说:“好看吗?”
“好看。”二愣子,光顾着看我了,回答得心不在焉。我回头,将他的脑袋掰向水面,说:“这里,每一盏灯,都是我对你的祝福……和喜欢。”
久久,他都愣愣地看着水面,没有再同我说一句话。
他眼眶湿润,道:“师尊,这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景色。”
我满心欢喜,挨着他看着这些灯,我也觉得很好看。
一寻到可靠的肩膀,我的困意又上来了,我靠着他继续睡了。
经过这一场宫变,皇宫里估计要清洗一遍,因为摄政王很快就要入城了,曾何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忙得焦头烂额。
我伤的这一场,容缺便让我留在家中养病,倒是偷了个清净。
我醒来时,在梨苑的大床上,梨幽在床边看着屋里的陈设。我说:“是不是觉得这里很不一样了?”
“嗯。”
我说:“我亲自……指导阿宽伯做的。”
梨幽说:“那咱是不是应该打赏阿宽伯点什么?”
该赏的我都赏过了,我拉着他的胳膊,说:“你是不是应该打赏我点什么?”
梨幽问:“你想要什么?”
我说:“当然是你啊!”
这对梨幽来说轻而易举,他低下头就要亲我,只不过忽然被打断了,大老远就听见了谈造及和阿宽伯的声音,是谈造及自己直接闯了进来,绕过屏风就看到了我们这腻歪的一幕,连带着一起拦着他不得不跟上来的阿宽伯都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早上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谈造及脸皮比较厚,直接走了上来蹭开了梨幽,占了他的位子,对我说:“那天在皇陵当着我的面腻歪真是够了,现在还来!你们克制一点!梨幽,你去那边坐一会儿!”
要不是梨幽对小孩子有那么一点容忍度,早就把他打出去了,他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床榻,走到一旁去寻了个位子坐。
谈造及说:“姑姑!你知道吗,风家这次大乱中可是出尽了风头,我早上过来的时候,那边的门槛都被踏破了。你说这世道真是不好啊,明明他差点就把我们都害死了,只是最后选对了阵营,一下子变成了大公。你说这厮也真是狡猾,怎么就被把他一起办了呢?”
说起九司狡猾,我也的确才真正意识到了。他才不是最后临时转的阵营,而是一直都躲在暗处当推手。靖阳公主那边不动,他就推一推,我这边没有动作,他就搅一搅,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怕是早就看穿了我和容缺的里应外合。
这样的人,当朋友是挺难的,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当敌人。
我说:“你这次做得也不错啊!”
要不是他在,梨幽还困在九司的杀阵里,最后还是他在杀阵崩塌之时及时将九司藏了起来,然后又及时搬了救兵,可以说,这次宫变的平定,他功不可没!
谈造及被夸了就上天了,回了一句:“那是!”
我说:“刚好你也在国立书院结业了,等陛下忙完这些事,少不得要封你官的。谈造及,你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这叫严肃活泼!”谈造及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在国相府门口看到了方朱君,他在外面站了很久了,却不知为何,我叫他进来他却不肯,还走了。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
梨幽也在呢,我可不想让他知道方朱的心思,不然他又要去为难人家了,我说:“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该盲目听从庄拾君,差点坏了大事。方朱君虽然做错了一些事,好在为人还算正直,对你也是真挚,以后若是同朝为官,你们可互相帮衬些。”
谈造及说:“阿爹说,朝堂之上,最忌结党营私。”
果然还是榆木脑袋。我说:“这怎么能叫结党营私呢?这叫沟通,沟通才能进步!以后我和你来往那也叫沟通,姑姑对侄子好送点小礼物还不行了?行了真是烦死你了!跪安吧你!我伤着还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