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一想,他不应该在这里啊!除非他一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
这么说,我猜得不错。
属意的人是容缺,安排局的人是九司,动手的人是方朱,每个人的分工都这么明确。
方朱说:“玄榭前辈已经为你洗掉了眼睛里的血块,你不会瞎的,不必忧心。现在先把药喝了吧!”
想着我不能瞎,赶紧将他递过来的药一口喝干净,皱得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他却贴心地拍了拍我的背,说:“若是太苦,我去寻些蜜饯给你吃。”
“不忙。”我说:“你坐吧,我有话同你说。”
方朱只得坐下,却也并不拘束,又或者说,他有一丝庄拾的风度,却又有少年有的书生意气,我从前都未像今天这样仔细地看过他。
我问:“外面什么情况了?”
方朱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说:“明日,他便会在风雪台当着百姓的面被挫骨扬灰。”
他之所以敢告诉我,就不怕我会忽然出现打断这场献祭式的行刑,要么是我打断不了,要么就是我根本没办法出去,而这些都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梨幽一心求死。
梨幽一定是以为我死了,才会这样一蹶不振。
我又问:“让梨幽发疯的事,是你做的?”
“是。”方朱说:“他有梦靥,只需以冰蚕丝作引,再以亡灵箫引入梦,可以将人的恐惧无限放大。”
亡灵箫我也不是没听过这东西,是我另一本小说里的一个主角的道具,为了体现主角的牛逼轰轰写出来的而已,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我问:“这是谁告诉你的法子?”
“重要吗?”
我说:“当然重要,你不想背负着日不落城的那些无辜的性命吧?”
方朱说:“这跟无辜的性命又有何关系?”
我简直想骂他的榆木脑袋,但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力气骂人了,只好跟他解释了其中的缘由:“做事不能只看到自己眼前的利益,你还得纵观全局,分析每个人的动机和目的,用全面的眼光去看待整件事,免得白白为他人作了嫁衣。庄拾这老古董肯定没教过你这些东西吧?”
方朱说:“是穷奇君。”
“果然是他!”这个小贱人,还真是处处在暗算我!那要是他的话事情就变得有点麻烦了。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很恶意,因为这里的每个人,无时无刻都不在算计,但是转念一想,他们所有的性格,所有的动作几乎都是我赋予的,我最应该骂的是我自己。
梨幽当然不会轻而易举地任由处置,因为以我对月邪的了解,他想要的又不是梨幽的命,而是在这个过程能达到他什么目的,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梨幽被行刑之前发一次疯,挑乱两族之间的关系。
真是个死变态!
想事情是个很费神的事,尤其是我受伤了,想多了容易肚子饿,四处瞥了瞥,在桌面上看到了几个卖相不咋地的水果和几块香雪芙蓉糕。
我随手抓了一块吃,一本满足,问:“还有别的吃的吗?”
方朱看着我,心事重重的,说:“我要害梨幽,你不怪我吗?”
我刚要张嘴,嘴里就飞进了两根发丝,我吐了吐,没吐出来,只好用手勾着,说:“你还小,做错了事只要认个错就好了,我没必要揪着你不放。而且现在为今之计是想办法救出梨幽,我还没空跟你计较。”
方朱走过来,说:“你别再管梨幽的事了。”
我说:“他是我的心上人,你告诉我,我如何才能不管他?”
方朱却愤愤不平,说:“他是妖啊!更何况,他还是你的弟子,你们是不会被祝福的,甚至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你为何不知难而退?”
这句永远说得太过绝对了,未来如何,是要靠我们自己争取的。方朱果然还是继承了他师父的顽固守旧。
我知道这件事与他争辩过多毫无结果,说:“我好想吃桂花糕啊,你知道天字一街那个点心铺子吗?他们家的桂花糕特别好吃,你能不能去帮我买点?”
方朱快被我气吐血了,摔门走了出去。
啊,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天,身上还是疼啊!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按理说女主每一次受伤都是为了开挂,然而我有什么?慨叹天命不公至斯,我在屋内寻了一件外套,准备翻墙出去,在墙角下站了一会儿,想着这样子爬墙肯定会蹭到伤口的,可是我现在想要挥一挥内力都疼得要紧,跳肯定是跳不了了。是玄忽先找到我的,他头顶着一个小揪揪,跟着玄榭远远地站在走廊下面看我笑话,忍不住了才问:“你需要梯子吗?”
看样子应该是路过,看不下去而已。
“善!”
我吃完最后一口香雪芙蓉糕,跳下了墙头,最后给他们道了声谢。
只听见墙的那头,玄忽说:“老祖宗,这个国相跟传闻中的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我转身离开,去了符香楼,楼里楼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抓了一个小二问:“月邪君在哪?”
小二想了想,在楼里扫了一眼,最后在楼下大厅的一堆姑娘里指着一个被画成花脸的左拥右抱的男人,道:“在那儿!”
我说:“去打桶水来!”
“啊?”小二显然听清楚了,但是他害怕自己会错意了,所以又问了一遍。
我说:“去吧!有事我兜着。”
楼下大厅,月邪君穿着一身人间少有的贵公子的服饰,将他骚包的气质衬得更甚,他左手是绿儿,右手是紫儿,怀里还有个牡丹纤纤玉指端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与他同饮,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酒都洒到了脖子下,然后牡丹姑娘就干脆拉开他的领子,低头就亲,娇声娇气地说:“别浪费了。”
紫儿笑着打趣:“牡丹儿你真是个小心机!月邪君,人家也想喝!”
月邪宠溺地回应,道:“喝喝喝!”
紫儿说:“人家想喝你嘴上的那滴。”
月邪自然不会抗拒,任由她胡作非为。
然而,紫儿的嘴刚凑上去还未亲到,忽然从天而降一桶冰凉的水,将那一片搂搂抱抱在一起的人都浇成了落汤鸡,小二此时还提着桶站在那里害怕得不知所措。
我远远地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道:“给你加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