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蜜桃香味在螭虎岩侧街上弥漫了一整夜,熏得街坊们梦里都是连片的桃花桃果。
一大早起来,春香窑的莺儿姑娘打算熬一锅桃花香膏,正在清洗用具,眼前一花仿佛窜出去个什么深绿色的东西。紧接着旁边长乐茶馆的伙计靖远匆匆忙忙出来开门准备生意,两边刚好遇上。
“早啊小哥,今日朱樱姐姐可有空闲小聚?我们窑里新来了几位美人儿,个个白皙细腻雅韵难得,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想着邀请姐姐一起品评呢。”
她放下熬香膏的坩埚,摸着辫子走出门,侧过头去看靖远。伙计咳了一声,有点想脸红:“东家今日有事,往后几天也不得空。你要是有好瓷器,我去请往生堂的钟离先生过来帮忙掌眼。”
莺儿姑娘小小讶异了一下,举起才淘来的团扇捂着小半边脸懊恼:“早知道我就提前几日先与姐姐约了,真是的。究竟什么贵人,居然请得动你们东家一连几日不得闲?”
靖远“嘿嘿”笑了两声,一句口风也不露:“我也不知道呢,东家的私事儿,我往哪儿打听去?”
说完扛着门板进去了,看似四平八稳,实则脚下生风。
“真奇怪。”莺儿看了长乐茶馆的牌匾两眼,转身回去继续洗坩埚。
不多时,四个穿着北国银行制服的至冬人从绯云坡方向走来,也不管人家做不做生意,直接进了长乐茶馆坐下。
昨天夜里靖远就得过吩咐,见到他们只说东家还没醒,擦出一张桌子就让这四人坐下慢慢等:“我们东家早间一般都要等日头至少到树梢那么高才醒,几位稍坐,待我去买些早餐来。”
“老板准备了早餐,朱樱姑娘什么时候动身都行。”
领头的至冬人非常客气,就是说话语气有点容易让人误解。
“欸?可是东家交代我去给诸位买些早餐呢,还有我们店里另一个伙计。不好意思,我手艺不好,下厨就是浪费粮食。”年轻的伙计满脸笑意,说话也特别好听,几个至冬人反倒不好意思了:“哦!哦!抱歉,您随意,我们帮你您看着店铺。”
靖远给这些至冬人上了壶热水,放下抹布就出门去了。“客人”还没等到着急,他又拎着几份早餐迈进来:“抱歉让几位久等。早点还得是往绯云坡那边走走才好吃,倒也不远,没过桥,跑着去跑着回。嘿!还热乎着呢。”
他笑着将早餐安排好,一模一样四份儿甜口的粥,还有四个箬竹叶包裹着的食物。
“这是糯米裹着鸡肉上笼屉蒸出来的,甜咸口儿。还有八笼袖珍包子,店家马上送到。”正说着,冒着白烟的包子就送来了,靖远和人结了账,把单给若陀留的早饭放在后厨灶上温着。
朱樱果然睡到日上三竿才昏头昏脑爬起来,还在纳闷儿楼下怎么静得跟没人一样,收拾妥当下去一看,可不是没人?!
四个愚人众往店里一坐,谁想不开了敢往里进呐。
“早啊?坐着喝茶吧,等我收拾几件衣服。”
她转身就往回走,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愚人众们你看我我看你,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进肚子。
伊凡副官说了,对待朱樱姑娘要拿出对待执行官夫人的态度,万万不能怠慢。北国银行上上下下好奇这位夫人好奇了一夜,今日一见,果然美得突破文化壁垒。
——只有这样的美人,才能被潘塔罗涅大人看进眼里。
说是收拾衣服,朱樱其实什么也没拿。愚人众在楼下若陀就没下去,她敲开门交代了几桩事,抄着手慢悠悠走下楼:“行了,走吧。”
四个至冬青年齐刷刷起身,恭敬的低下头齐声道:“您先请!”
朱樱:“……”
你们这个样子,搞得我跟个开黑店的一样,会不会做生意啊?
第三次再登玉京台,朱樱已经能够淡定无视掉荷花池旁的牌子了,甚至可以在阿萍揶揄的眼神中佯作无事被愚人众们请进潘塔罗涅在此地置办的宅子。这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啊,真心不能拿时间作为评判标准。就比如她自己,再给她八百年她也买不起玉京台的别业,硬要买估计得从魔神大战时开始给人打工一直攒到现在,还不能算物业费。
潘塔罗涅本人正坐在客厅里看报告,他终于脱掉那身厚实的大氅,暗色立领衣物显得人越发阴沉。也许是坐在自己的地盘上,这家伙浑身散发着智珠在握的气息,而且他好像还换了副新眼镜,十个指头上戴得宝石戒指就没有重样的。
呸!万恶的有钱人!
“早,潘先生。”朱樱当然不是发不出“潘塔罗涅”这个音,她就是故意的,因为潘塔罗涅装得实在是太假了——哪有人放着书房不用专门拿了报告跑到客厅里傻坐啊?分明有心设计。
被人省略掉大半代号,青年挂着面具般的微笑抬起头:“我以为这个时间点上,勤奋的人已经在创造价值。”
他居然说出来了!潘塔罗涅大人对自己的夫人也如此严格么?
四个愚人众把头低得不能更低,耳朵却一个比一个还要支棱。
“哦,”朱樱语气淡淡的,一点点情绪波动也没有:“于我而言,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就是早上。”
她眉目舒展,宛如春山:“或许这就是领取退休工资的人特有的底气吧。”
豁!夫人也不遑多让啊!她可真会开玩笑……退休工资什么的,打工人谁不想领!愚人众们低垂的眼底闪过一片火花。
潘塔罗涅被她堵得窒息。
资本家最不愿意听到什么?没错,退休工资,尤其是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无所事事早早退休的那种。
不创造价值还拿钱,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们先退下,有需要再上来。”
他把不快尽数倾倒在部下头上,四个愚人众不约而同在心底哀嚎——听见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了吗?那是我的工资正在离我而去。
小心眼的男人!不敢惹老婆就拿部下撒气,迟早老婆跟人跑!
负责迎接(押送)贵客的愚人众们静悄悄撤走,最后一个人刚出门,朱樱就坐在距离潘塔罗涅最远的位置:“博士究竟要我配合你什么?”
所以……博士什么都没和她说,而这个漂亮女人还全无防备的把话给问出来了。
青年挑起眉毛揶揄道:“仙人都和您一样……额,请恕我冒昧,都如此单纯?”
他还以为得有多难对付,这不是随便骗骗就能拐走么!还是她一直受摩拉克斯庇佑,因此才能数百年如一日过得没心没肺自由自在?
真让人嫉妒。
“……”朱樱笑了笑,不作回答。
和聪明人博弈,真诚才是必杀技。她不会向潘塔罗涅这个仅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解释太多,由着他会错意不是很有趣吗。
她的蓝眼睛在太阳光下显得波光粼粼,清浅又透明,仿佛上好的蓝宝石。潘塔罗涅收回视线,举手投降:“小姐,首先声明我无意冒犯,如果一开始我就对您有所了解的话,我一定不会同意博士让您这样美丽的姑娘随我涉险。”
“我先问问,您对几年前岩王帝君陨落一事……”他还没说完,坐在对面的女子就红了眼眶。她将视线移开,甚至抓起袖摆挡住脸不愿意让人看到此刻的脆弱与狼狈。
朱樱忙不迭用袖子遮住脸,咬住嘴唇硬把喉咙眼儿里的笑声憋成抽泣——太可怕了,差点露馅!
“摩拉克斯,他……”她小口小口换着气呼吸,整个人都因为这份努力而颤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那家伙天天跑老朋友家蹭饭一点都带不脸红的啊!
潘塔罗涅:“……”
看她这个样子,应该不是演戏。北国银行的情报网一直对岩神是否真正陨落这件事存疑,甚至有风声认为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很可能是岩王帝君策划一切的代理执行人。当年亲自经手此事的女士很快就被雷神所斩杀,至于达达利亚……那家伙的报告从来都扔给副官完成,阅读价值还不如八重堂的轻小说。
算了,指望执行官之间坦诚的公开情报本就是件不切实际的事儿,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好。
坐在斜对角的女人一直捂着脸,还在哭吗?此刻他不得不猜测起这位仙姝与岩王帝君之间的关系……一般的朋友似乎用不着这样,她难过得也太久了。哪怕伉俪情深的爱侣,一方逝去另一方过不了几年也会另寻幸福。
仙人的寿命何其漫长,很难想象他们还能拥有如此浓厚的情谊。
出于某种奇怪又隐秘的同情,他将摆在一旁的丝帕推到朱樱面前:“抱歉,请您节哀。”
朱樱深吸一口气,隔着袖摆上下点头,断断续续道:“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会儿。”
继续坐在这里她就要忍不住捶墙了!
“无妨,楼上左手走廊倒数第二间是为您准备的卧室,如果有什么需要改动请直接告诉管家。”
她捂着脸跑掉了,匆忙间露出眼角处闪烁的晶莹。潘塔罗涅再次确定那并非刻意表演,那也太自然了,她甚至没注意到裙摆被楼梯扶手底座上的毛刺挂脱了金丝。
“来人。”
安静坐了一会儿,青年打了个响指,角落里无声无息冒出一个愚人众:“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去从我们带来的货品里挑些上等料子和珠宝,再把璃月港最好的裁缝请来。”
他单手支着额头,看着那处挂到朱樱裙摆的毛刺:“负责排查安全隐患的人是谁?麻烦你替我转告他,因为他的粗心,这个月绩效减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眼印象,潘富贵:漂亮但是脾气太大!
第二眼印象,潘富贵:绣花枕头不事生产!
第三眼印象,潘富贵:偶像的……嫂夫人?
第四眼印象,潘富贵:……
质疑帝君,理解帝君,成为帝君。
小剧场:
富贵坐在客厅假装看文件。
朱樱路过(斜眼):呸!假惺惺!
某人坐在客厅假装看文件。
朱樱路过(倒回来):……翘班出去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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